齐溪说,茉莉是这个男人的一块糖。在平静无声,连绵不绝的苦楚之中,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慰藉。 我们一起看完了《地久天长》,沉默的三个小时,到后半,电影院里响起细小的啜泣声,包括我。我形容,这是一部有后劲的电影。 每个平凡生命中的喜悦与沉重,无奈与疼痛。 如同大江大河,岁月磨平了尖锐的痛苦,在泥沙俱下中,小小的碎片在闪光。 那是朴素的人情美,是宽厚的理解和没有杂质的善良。寂寂无声,全靠一颗一颗肉长的心消化它,他们不忍心责怪别人,责怪命运,一任痛苦内化,掉过头来,啃噬他们自己。 时间变成了苦刑。他们在平静的生活里自我流放,身心飘摇。 人生如海,病蚌成珠。 《地久天长》是一部静水流深的电影,温润而蕴藉,平实而深情。唯其如此,才配得上他们的苦难,一代人的苦难。 这些东西,曾经从剧本里就打动了齐溪。 齐溪说,她决定演《地久天长》,是17年上半年的事儿,她一连演了几部新人导演的电影,疲倦了,迫切的想要和成熟导演合作,“一起创造的那种关系。” 我喜欢电影里的她,茉莉,青春期的她,窜成一个大个子女孩,举止灵巧而身心笨拙,在舞会里直迎着喜欢的人而去,嘴上还没有邀约,脚尖已经开始跳舞。 我喜欢齐溪身上发亮的女孩儿气,那是一种纯粹,对爱情的不由分说和不容置疑。 喜欢她成年了以后,坐在春节的台阶上抽烟,漫天鞭炮和那个小家的濒死,都与她息息相关。她坐在那里,坦然无惧,洞悉了一切的表情。 喜欢她涂抹了鲜艳的口红,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成年女人的风韵从眉眼弥漫。全程都没有哭,盈盈的有泪意。这种表演,要求极大的情感与准确。 我们讨论着,试图去理解茉莉的献身。我以为,电影前半那融化人心的大厂生活,宛如乌托邦的三献生活,一群没有故乡没有家族的人,结成了亲密无间的家人。只有在这中间,才能理解茉莉——一抹理想主义时代的余晖。 她的惊世骇俗,带着如今无法理解的纯真。 齐溪说,她以为茉莉说着要还,“还”只是她为自己的情感找的一个说法,一个女人为了完成初恋,具有多么大的执念。“还债”,是一个借口,“还愿”,才是她隐秘的欲求。 齐溪说她其实哭过。艺术片导演通常会给演员一大块表演空间,离别那个男人时,她拽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眼泪往外喷涌,哭得王景春整片衣服都湿了。 结果,导演剪去了这一段,为了节制。 整部电影,没有一个演员不好。咏梅温厚,托起了生活的底子。王景春像一大炉热煤,经久不息的烧着,压抑而有能量,哪怕到了老年,煤已经化作雪白,暖意仍旧厚厚的烘出来,透出来。 齐溪说,和这么好的演员对戏,太过瘾。她和王景春的戏,表层的紧张是茉莉对师傅的,深层的紧张是她对王景春的。她已经是一个非常稳的演员,对上这么一位气场摄人的好演员,还是会整个身心激荡起来。 我们叽叽喳喳,聊摄影,那是李沧东的摄影师,聊开场序幕那四五个镜头,完全是电影的镜头,聊电影里我们最喜欢的几处表演,聊三献建设,聊延伸出来的阅读与观影。 齐溪推荐了《左右》,我推荐了《四个春天》。 活动一开始,我们彼此介绍,她说我,不是她粘在一起的女朋友,我们有点儿距离,但是一直知道,对方还在这条路上,还较着劲,还爱着电影。 活动快结束了,我说,我代表在场和不在场的所有爱齐溪的人,我们相信,会有一部电影,专门属于你,有一个角色,丰富而深刻,让你好好的过一大把瘾,在电影里,为爱而活。 我们一起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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