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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古玉印汇》

 家有学子 2019-03-22

《古玉印汇》是方介堪先生三十岁时完成的一部印学著作,两年以后,即1932年5月由西泠印社印行。《印汇》采集自明《顾氏集古印谱》以下古印谱录21种,摹入战国至汉魏玉印369方,是当时专题辑录古玉印的集大成之作。

在《印汇》之前,张祥河曾于咸丰元年(1851年)辑《秦汉玉印十方》;藏印家何昆玉于1917年辑陈介祺所藏秦汉玉印成《簠斋藏玉印》一册,收入玉印68方;1920年陶祖光辑《金轮精舍藏古玉印》一册,所收类多伪品;至1943年,倪玉书续有《秦汉玉印图录》之辑,方法虽趋近代,但亦真赝杂厕,真品寥寥无几。论数量之富和选择之精,编次考释之严谨,《印汇》都是堪称卓荦冠群的。

《印汇》所录玉印可以分二个系统

一是见于晚清诸家印谱著录、当时尚存于世的玉印200余件,如陈介祺、吴式芬、吴大澂、高庆龄、郭裕之、徐士恺、王石经、张祥河、赵时棡、龚心钊、张丹斧、黄宾虹、陈汉第、张厚谷、徐安、罗福成等人所藏(辑),这部分玉印现在主要为上海博物馆、北京故宫博物院、天津艺术博物馆、中国历史博物馆和浙江省博物馆收藏。具体地说,吴氏十六金符斋、龚氏瞻麓斋、徐氏懋斋、赵氏二弩精舍之玉印绝大部分在建国以后归藏上海博物馆,总数达100 多件;陈氏簠斋、吴氏双虞壶斋及王石经、高庆龄所藏,分别转入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历史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天津艺术博物馆,尤以故宫为多。中国历史博物馆的玉印,多系二十世纪50年代建馆时由故宫、上博调拨。其中仅有个别如“宋婴”流入日本。张祥河所辑十印中的“周玉”现在常熟博物馆。黄宾虹藏数件,今归浙江省博物馆。碧葭精舍之玉印,伪品较多,亦有所分散,部分亦藏上海博物馆。这一系统的玉印,总体上收藏较为集中,保存至今未为短失。

另一系统为明顾氏、范氏二家所辑藏,达163件,尤以顾谱最多。这部分玉印,今个别藏于日本,如“程灶”、“王莫书”等,但大多不知所终,旧说大半在隆庆间毁于火。顾谱在晚清时流传足本已仅见一部,范谱亦世人罕睹,晚清诸家所藏又散于各谱。因此,首先从资料的搜集角度而论,《印汇》的问世,对古玉印的学术层面的研究和艺术借鉴都是具有披沙拣金、继绝兴废的特殊意义的。

《印汇》并不仅是一部通常意义上的印谱,而是对存世古玉印资料的梳理、考订中融入当时印学发展成果及方介堪先生个人研究心得,同时又吸收了《顾氏集古印谱》开创的体例、形式,注重对古玉印孕涵的文字史料、篆刻艺术价值进行阐释的著作,其中贯穿了作者的断代意识和类型研究理念。方介堪先生编纂的着眼点并不斤斤于篆刻、印信方面,这一点在自序中他也谈到:“玉质坚贞,文多光采,于金石之外别见妙造,况资助于地理历史文字雕刻学之参订者尤多,岂一时昭信而已哉。”诸宗元在此书序言中论此书“岂独规规于印学名物文字,将以证经史之阙佚,不待具举”,是恰如其分的。《印汇》的《凡例》又开宗明义:所收玉印,编次按玉印的形式、文字内容和古玺、秦汉、汉印为类分,这在当时和其后较长一段时期的印谱编集实践中,都是处于先进之列的。

《印汇》编者的学术立场和学术水准,集中体现在要言不烦、言之有据的注释考证文字之中。注释内容可分为:

一,注记资料来源和钮式;

二,重要遗物的流传经过;

三,释文的考订辨误;

四,印文所涵史实的阐述;

五,艺术特征的评述。

如果说,前一、二两类内容是旨在便利读者研究的科学体例,对一般著录家并不为难的话,那么,后三方面的文字,若不具备丰富的学识和深厚的艺术实践,是难以阐幽发微、自出机杼的。

方介堪先生编订《印汇》之时,已在进行玺印文字的汇辑、考释和研究,从《印汇》的考释中可以看出,他在史料学、古文字学等方面的功力和投入程度,不是当时一般青年篆刻家所能望项的。《印汇》注文中还透露方介堪先生对“殳篆”印文书体并作过分类的集中研讨,在印下注文曰:“或与  通,《说文》邦也,金文国多作或,此或字用笔与'或、成’二字偏旁同一结体,予近将殳篆汇成一篇,以究文字沿革之由。”由兹可见他的探索之勤,此篇文章由宣和印画根据网络资料编整,素材无从查证,原创作者可联系我们予以公示。

对于古玉印的断代,在当时中国现代考古学尚未昌明的条件下,所能论据的仅是文字资料。由于方介堪先生淹通金石文字和书法变迁,对于古玉印的断代往往目光如炬,一语中的。

历来称为“秦九字玺”的“疢疾除,永康休,万寿宁”印,他摒除文彭以来陈见,认为“夫秦印篆法尚兼古籀意,与六国玺文稍同,错综遒劲处与缪篆迥异,且其句亦简劲,如'治众思士’、'宜民和众’之类,语意深厚,非若汉人……况是印语气与汉瓦当文、吉语印酷相似,笔意尤肖,断为汉物。文氏以为秦玺,恐未尽然也。”

这些考证,具有科学严密的逻辑力量,也可见他考证鉴别方法之一斑。方介堪先生辑入《印汇》的玉印,是根据当时的条件进行过汰选的。他在凡例中表明:“可疑或伪刻者悉不选入,别为记出,以待考正。”我经校核,《印汇》所征诸谱中的玉印,有些并未摹入书中,如《簠斋印集》之“扈偃”(大)、“卫青”。《印汇》“苏凤”一印,作者选择了《顾氏集古印谱》所录者,其下注云:“海丰吴氏所藏者系龟钮,篆稍瘦峭,当别是一物。”先生的看法不言而喻。这些,都反映了编者的鉴真辨伪眼力。

方介堪先生首先是一个长于金石学的文人。他所编订的《印汇》,视野并未仅仅关注于篆刻艺术。对于古玉印中的史料,他往往凭籍渊博的学识,突破艺术与学术之间的界限,考究勾稽,发人所未发,使读者见微知著,认识古玉印作为历史文物的整体价值。《印汇》中如“匈奴相邦”、“窒孙丘”、“古成胜”、“更始”、“寿成”、“緁伃妾娋”等印,他都分别从古文字、姓氏、制度诸方面进行考释,精审简明,凿凿有据,令人信服。

緁伃妾娋”下编者注云:“是印自龚氏流传以来,皆释作'妾赵緁伃’,以为飞燕所佩,……'赵’字从女从肖,应读作'緁伃妾娋’,盖以緁伃为汉时女官,妾乃女子谦称,犹男子之称臣某,'娋’其名也。”

又“寿成”印,编者释曰:“又有'辟非射魃’一印,皆得之新莽时圹器中,寿成,宫名,或当时之一妃印欤,其篆法与汉量铭同,确新莽时遗物。”

更始”玉印,《印汇》认为系淮南王刘玄之“年纪印”,都是颇具新意的见解,可以窥知方介堪先生研究思维的活跃。

作为一个篆刻艺术家,方介堪先生当时已经名播域内,刻苦深入的艺术实践,赋予他敏锐、准确的审美判断力,《印汇》的注释虽惜墨如金,但对于所收玉印中之尤为佳胜者,作者的激赏之情仍时时溢于言表,如“万岁无极”印下注云:“篆法浑淳可珍”;“淮阳王玺”下注:“……是玺篆法朴茂精湛,洵为王玺中之最精者”;“王莫书”下注云:“……此为汉印中亦不可多得之品”。

可以说战国、秦汉玉印文质并美的艺术鉴赏价值,是促动方介堪先生(也包括在他前后的张祥河、何昆玉、倪玉书)将之从古印中择选出来特立专谱的最重要的因素。张氏辑赵谦士所藏十印,何昆玉所辑以簠斋藏品为主,且仅注质料,多无考释,编集工作是简便的,而《印汇》一书追求明清旧谱,囊括当时所见玉印的空前数量,一一精心摹勒,其非穷年兀兀不可得。同时也可以认为,作者没有一种情感与理念相融合的激越驱动,是难以想象成就其事的。

对于古玉印风格特性,在此前的丁敬、赵之琛、吴昌硕、胡钁等印家已有所认识并付诸于创作的表现,如丁敬在“寂善之印 · 澫崖道人”两面印边跋中云,“以汉玉章法作两面印”;赵之琛“镜花水月之庐”印款曰,“仿汉玉印贵苍劲中有秀逸之气,此作自谓近之矣”。风格类型的意识是在篆刻艺术实践与研究中形成的。显然,方介堪先生在长期的悉心探索中,清晰地把握了在整个古玺印体系中玉印作为独特类型的存在。他以“玉篆楼”为斋号,以善作晶玉印著名于当时篆刻界,而且一生的创作个性,也在青年时期已经确立。他三十岁前后的印法已多参汉玉印清朗疏缓,流动圆劲的风格,与鸟虫书印一样构成他印风的主要特色之一。可以这样说:《印汇》是他心灵深处钟情于古玉印这一风格类型而凝聚成的结晶,《印汇》之编也使他一生的篆刻创作受到了深深的浸润,为他的作品披染上难以掩却的艺术风采。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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