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渊 河瑞二年(公元310年),自称皇帝的刘渊在他的汉国(后改为赵,史称前赵)新都平阳病得奄奄一息了。一生的诸多往事纷至沓来,在他心头凝铸成一腔佷:“可恨未能进军洛阳。” 刘渊本是匈奴左部帅刘豹的儿子,七岁那年,生母呼延氏下世。他的母亲多智,嫁给刘豹之后,刘豹耽于征战,于床第之事不十分那个,所以五六年竟未使呼延氏有孕,这在当时,几乎等于判处了呼延氏的死刑。眼瞅着姿色日衰,呼延氏惶恐莫名,于是苦心冥想,想出一条妙计来: 她出洛阳去游龙门,那时龙门尚无奉先寺,可是因为“鲤鱼跳龙门”的传说,伊洛河水仍吸引了不少游人。那里的鲤鱼多,两水相会之处尤其密集,不少人都对着鲤鱼祈祷“早得贵子”,夫人到那里去,刘豹并不奇怪。 可是当晚归来,丫环可就慌慌张张地来报告了:“将军!夫人受到了惊吓。在龙门有一条长了两角,浑身闪闪发光的大鲤鱼朝她游来了,好长时间一动也不动,龙门的游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半天,那大鱼才从原道回去了。夫人很惊恐,不知吉凶。” 刘豹闻知,自然得回内宅看望一下妻子,可是一见面,他倒惊了,原来妻子打扮得极其媚人。刘豹哪里见过烛影下的半裸女人? 于是欣然登榻…… 黎明之前,呼延氏又推醒刘豹。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头大鱼突然变成个活人,左手拿着一个鸡蛋状的东西,递给她说:‘这是太阳精,吃下去吧!保你能生个 贵子。’这梦,与丫环的叙述何其吻合!刘豹兴高采烈,忘情地竟在呼延氏那里连宿数日,后来果然呼延氏生下了麟儿,这便是刘渊。 刘渊自己压根儿不信自己是什么“太阳神”,因为母亲早亡,他嬉戏的年代太短促,过分早熟了。幼年又有一个严师——上党人崔游,要求十分严格,所以他很早就读了 《毛诗》、《易经》、《春秋左传》、《孙子兵法》、《史记》和《汉书》,这对一个有着游牧民族血统的青年来说是至为重要的,他不再是仅仅善于骑射了。他长 了不少知识和才干,而且有了远大的志向和抱负,他对同窗好友说:“我每读史书,总感到萧何、陆贾无武,而周勃、灌婴无文。大丈夫处世为人,当耻一事无知, 也耻一事不精,我虽粗通文墨,但武艺未精,愧对祖先。”于是他又在发愤读书的同时,勤奋习武。他身躯伟岸,长达八尺四寸,又长着两只很长的胳膊,自然能开 硬弓,用不了多久,就成为射箭高手。成年不久的刘渊,就以文武全才为世人所瞩目。 由于他在曹魏咸熙年间(公元264至265年)曾以人质的身份留住洛阳,所以又有机会跟汉族官僚广泛结交。因此这只少数民族众望所归的“雄鹰”又名满京师,连刚刚建立了西晋王朝的司马炎都听说了他的名字。 岂知,虚名累人!少年英才,恰恰命运多舛。晋武帝召见了刘渊,刘渊不亢不卑,侃侃而谈,说得司马炎心花怒放。刚想重用他,委他以东南军事的重任,让他率 军去消灭孙吴政权,就遭到了反对。孔恂、杨珧等人就说:“刘渊的确有才能,但是,他毕竟与我们不是同宗同族,对我们不会实心实意。希望陛下千万不要对他太 信任。”司马炎便沉默不语了。不久,鲜卑人树机能攻陷了凉州,司马炎坐立不安,大将李熹建议道:“如果陛下能把刘渊封为将军,让他匈奴五部兵马讨伐树机 能,则凉州之乱指日可平。”又是那个孔恂,在李熹话音未落时,站起来说:“我并不怀疑刘渊能杀掉树机能,但一旦让他到了凉州,恐怕麻烦就大了。”于是刘渊 继续被搁置。 三十年后,刘渊临终,仍依稀记得洛阳郊夕九曲え滨他与王弥举杯话别的情景。 王弥是莱州人氏,有山东大汉的豪爽,り刘鰯是莫逆之交,因公返里,两人在郊外十里长亭以酒抒怀。刘猢把满腹块垒都倾注在酒杯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沙堆于岸,水必湍之;才高于众呢?必成为众矢之的。我又何尝得罪了孔恂之辈!但他们必百般诋毁之,此无他,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令他们有‘屋下之感’,我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的无能,如果见用,他们的日子就难堪,甚至混不下去! 看看他们诋毁我的理由吧!够多荒唐!我从不相信什么‘种’之类的话,他们却抓住这大做文章。其实,自从腎顿单于娶汉女为皇后,又与汉朝的刘邦结为兄弟, 我们都成了汉朝的外甥,又经历了几百年,如果有‘种’的话,也早混杂得不可名状了,何来‘不同宗同族’之说?此不过是孔恂之辈嫉贤妒能的胡说罢了! “说人处世之难,有‘动辄见咎’一词,而我呢?却是未动已见咎。陛下并未让我去征凉州,凉州自然也没有我的踪影,怎么知道我到了凉州,麻烦就大了?以此巫术能蒙蔽圣上,可见作孽小人的本领。人主不能爱才如命,无能小人必然得逞!” 王弥想安慰他几句,可未等开口,刘渊又说道:“王兄和李熹多次向圣上举荐我,我终生感激不尽。不过朝野多孔恂之辈,圣上又不善任能人,我就只能树大招风,慨叹生不逢时了。”说罢,他端起酒杯,一仰脖,连同苦涩一起吞了下去。 王弥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刘渊这颗受伤的心。怀才不遇,千古士人的悲剧,复何恨,又复何叹?他也端起了酒杯,不觉泪如雨下,他和着眼泪,咽下了苦酒。 伊洛河水默默地流,低低的云层压得人心好问好闷。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流着泪水的王弥,此时觉察到刘渊心中翻滚着不平的浪涛。 果然,刘豹病死之后,恶武帝让刘渊接替做了左部帅。刘渊严肃法治,惩治奸佞,轻财好施,以诚待人,吸引了一大批有志之士。 匈奴的五部、幽冀的名儒,潮水般地涌向他,实力越来越大,到晋惠帝时,巴不得不封他为五部大都督、宁朔将军。 “八王之乱”拉开了序幕,北方地区成为西晋宗室自相残杀的战场。这给刘渊一个难得的机遇。他马上把匈奴各部联合起来,自称大单于。趁着战乱,迅速膨胀军队,不到二十天,队伍就发展到五万余人。 当鲜卑人和乌桓人围攻成都王司马颖时,他更加振奋:“好!鲜卑、乌桓与我们习性相近,可以结为外援。大家都痛恨西晋君臣,他们只以仆奴视我们。我们便以一当十,去消灭他们。我们打出匡扶汉室的旗号,名正言顺。我们与刘邦同宗同族!” 这时的刘渊心中难免十分快意,正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依样画葫芦”。 于是,刘渊先是自称汉王,改元元熙,迁国都于左国城。后来,到元熙五年(公元308年)又自称皇帝,改元为永凤,迁都蒲子。 这时,太史令宣于修对刘渊说:“据我观察,不用三年的时间,我们一定能够攻克洛阳。蒲子道路崎岖不平,不是久留之地,而平阳是陶唐旧都,紫气在近日多次 升腾,乃一风水宝地,兆瑞宜定都于此。”刘渊一听,大为振奋,正所谓“纳谏如流”。刘渊早就有心向洛阳发展,成就帝王之业。所以对宣于修言听计从。立即将 国都又迁到了平阳。 此时的刘渊兵强马壮,在山东起兵的王弥受到晋军的重创以后,也投奔了他。他接待了昔日的挚友,握着他的手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将在九曲之滨再次畅饮,不过,那就不再是苦酒,而是庆功!” 于是他派王弥和刘曜两次进攻洛阳,可惜,两次都没有成功。 正当他准备再次进攻洛阳的时候,一场大病却把他打倒在卧榻上了。 他在病中,迷迷糊糊地望见洛阳城头飘扬着“汉”的旗帜,揉揉眼,又不见了,他知道这只是幻觉,自己将不久人世了。 他抱着未能进驻洛阳的遗恨离开了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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