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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元是《官场现形记》的作者，关于该书的价值，除了鲁迅称其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阿英所撰的《晚清小说史》第二章也有着这样的评价：“在文学史或小说史里，论到晚清的小说，经常举李伯元《官场现形记》、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刘铁云《老残游记》、曾孟朴《孽海花》……然以这几部为代表的原因，固然是由于各书在艺术上的成功，更主要的，还是全面地反映了晚清的社会。” 为什么在晚清会产生一系列这种题材的小说，对此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十八篇中有着如下的分析：“光绪庚子（1900）后，谴责小说之出特盛。盖嘉庆以来，虽屡平内乱（白莲教，太平天国，捻，回），亦屡挫于外敌（英，法，日本），细民暗昧，尚啜茗听平逆武功，有识者则已幡然思改革，凭敌忾之心，呼维新与爱国，而于‘富强’尤致意焉。戊戌变政既不成，越二年即庚子岁而有义和团之变，群乃知政府不足与图治，顿有掊击之意矣。其在小说，则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虽命意在于匡世，似与讽刺小说同伦，而辞气浮露，笔无藏锋，甚且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则其度量技术之相去亦远矣，故别谓之谴责小说。其作者，则南亭亭长与我佛山人名最著。” 雨后的街景 鲁迅是从中国历史的角度来作出如此解读，他从清嘉庆年间的白莲教讲起，而后又提到了太平天国、捻军等战乱，同时也强调英、法、日等国对中国的侵略，面对社会的这种乱相，很多有识之士都呼吁改革，这才发生了清末的戊戌变法，可惜这场变革以失败告终，而后又发生了义和团之乱，这一切都让社会上的有识之士感到失望，于是有人通过写小说来揭露社会的弊端，这也就是谴责小说的由来。 但鲁迅同时也指出这种写法太过于直露，究其原因，只是作者为了迎合当时人们痛恨时局的口味，所以就小说的格局与技法而言，显然这是一种不足，也正因为如此，鲁迅将这些小说归为一类，将其称为“谴责小说”，而后他提到写谴责小说最有名的两位作者是李伯元和吴研人。 关于李伯元为何写《官场现形记》这部书，各种资料都有着大同小异的记载，比如吴沃尧在《李伯元传》中称：“武进李征君，讳宝嘉，字伯元，一称南亭亭长。夙抱大志，俯仰不凡，怀匡救之才，而耻于趋附，故当世无知者，遂以痛哭流涕之笔，写嬉笑怒骂之文，创为《游戏报》，为我国报界辟一别裁，踵起而效颦者，无虑十数家，均望尘不及也，君笑曰：一何步趋而不知变哉！又别为一格，创《繁华报》。” 历史与现代 由这段话可知，伯元是他的字，其本名为李宝嘉，号南亭亭长，从小就气度不凡，很想在乱世中有所作为，可惜的是，他不会趋炎附势，以至于得不到社会上的认可，于是他前往上海创造了《游戏报》，因为此报办得很成功，很多人学着他办起了同类的报纸，但根本比不过《游戏报》，虽然如此，但李伯元不愿意跟那些人搞恶性竞争，于是就另外创办了一份《繁华报》，此后李伯元“自是肆力于小说，而以开智谲谏为宗旨。忧夫妇孺之梦梦不知时事也，撰为《庚子国变弹词》，恶夫仕途之鬼蜮百出也，撰为《官场现形记》，慨夫社会之同流合污不知进化也，撰为《中国现在记》及《文明小史》《活地狱》等书，每一脱稿，莫不受世人之欢迎，坊贾甚有以他人所撰之小说，假君名以出版者，其见重于社会可想矣。” 显然，他写小说的目的，主要是想让老百姓能够了解当时的政局，而他的《官场现形记》就是想让世人了解官场之中是何等的黑暗。他撰写的一系列著作都特别畅销，以至于有出版商假冒他的名字来出版别人的作品。 与吴沃尧同样说法者还有周桂笙，其在《新庵笔记》中讲到了李伯元，该文的前几句是：“昔南亭亭长李伯元君，创《游戏报》，一时靡然从风，效颦者踵相接也。南亭乃喟然曰：‘何善步趋而不知变哉？’遂设《繁华报》，别树一帜。一纸风行，千言日试，虽滑稽玩世之文，而识者咸推重之。”但是也有人说，李伯元停办《游戏报》有着另外的原因，张乙庐在《天涯芳草馆笔记》中说：“上海小报，创于常州李伯元氏之《游戏报》。其体裁略如旧式大报，销路甚广。后《寓言》《采风》等报继起，《寓言》主笔为番禺李芋仙，其友高太痴、金免痴诸先辈，皆有著作，名骎骎驾于《游戏》。氏惧，复创立《繁华报》，体裁仿《中外日报》。” 继续寻找 张乙庐说，李伯元的《游戏报》是上海小报的首份，当年特别畅销，为此有很多人效仿，也办起了其他的小报，其中一份名为《寓言》的小报因为是由名家撰写，故其影响力有超过《游戏报》的趋势，这让李伯元担心起来，于是他就转而创办了《繁华报》。 且不管这两种说法哪种更为正确，但至少说明李伯元有着中国小报鼻祖的地位。孙玉声在《退醒庐笔记》中就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南亭亭长李伯元，毗陵人，小报界之鼻祖也。为文典赡风华，得‘隽’字诀。而最工游戏笔墨，如滑稽谈、打油诗之类，则得‘松’字诀。又擅小说，形容一人一事，深入而能显出，罔不淋漓尽致，是又得‘刻’字诀者。当其橐笔游沪时，沪上报馆，只《申报》《新闻报》《字林沪报》等，寥寥三四家。李乃独辟蹊径，创《游戏报》于大新街之惠秀里。风气所趋，各小报纷纷蔚起，李显而乐之。又设《繁华报》，作《官场现形记》说部，刊诸报端，购阅者踵相接，是为小报界极盛时代。” 孙玉声说，李伯元的文笔极好，他能写出很多轻松的文字来，除此之外，李伯元在写小说方面，也很有特色，而当时的上海仅有三四家大报，这让李伯元看到了商机，于是创造了《游戏报》，后来他创作了《官场现形记》，开始连载在《繁华报》上。 接近了目标 李伯元是怎么想起来要写《官场现形记》的呢？鲁迅有着这样一个说法：“时正庚子，政令倒行，海内失望，多欲索祸患之由，责其罪人以自快，宝嘉亦应商人之托，撰《官场现形记》，拟为十编，编十二回，自光绪二十七至二十九年中成三编，后二年又成二编，三十二年三月以瘵卒，年四十（一八六七——一九〇六），书遂不完。”（《中国小说史略》）鲁迅仍然强调庚子事变是一种倒行逆施的行为，这个结果让海内有识之士感到失望，故很多人都在思索，国家为什么如此的贫弱，所以他们都想读与之相关的著作，来了解真情，看来这种社会需求被某位商人看到了商机，于是他们就请李伯元写出了这部书。 鲁迅何以知道李伯元是因为某位商人之请而撰写者，他在文中没有说明，但鲁迅却讲出了该书的原本体例，其称这部书没有作完，李伯元就在四十岁的时候去世了。鲁迅的这番话留下了一个悬念，因为我们今天看到的《官场现形记》是一部完整的书，既然李伯元没有写完，那后半部分定然是他人所续写者，这个人会是谁呢？胡适在给《官场现形记》所写的序言中也没有给出答案。“他是一个多才艺的人。他的诗词小品散见当时的各小报；他又会刻图章，有《芋香印谱》行世。他作长篇小说似乎多在光绪庚子拳祸以后。《官场现形记》是他的最长之作，起于光绪辛丑至癸卯年，成前三编，每编十二回。后二年又成一编。次年（1906）他就死了。此书的第五编也许是别人续到第六十回勉强结束的。” 当年的柱础和立柱 胡适夸赞李伯元多才多艺，除了写小说，诗词小品也不时出现在其他的报刊上，他还会篆刻，且有印谱存于世。胡适认为李伯元的长篇小说大多是写在拳祸之后，《官场现形记》是李伯元最大的作品，但胡适也称，此书还未写完的时候，李伯元就去世了，所以他认为该书的第五编有可能是别人续写的，但胡适只是用了猜测的口吻，他不能确定第五编确实不是出自李伯元之手，更不能确认这个续写者是何人。 但是有一位时人却大胆点出了《官场现形记》的续写人，他甚至说，这部名著恐怕整本都是代笔，这位时人就是包笑天。他在《钏影楼笔记》中有一节专门谈到了李伯元：“谈晚清小说家，人家每举出了四个人，就是李伯元、吴趼人、刘铁云、曾孟朴四位。这四人中，除了刘铁云我不认识外，其他三人，我都认识。但四人之中，我只佩服铁云与孟朴，其次是趼人，最下是伯元了。这或者是我的偏见吧。”包在这里举出了晚清四大谴责小说的作者名称，他说这四位中，除了刘铁云，另外他都认识，然而这四个人，他只佩服刘铁云和曾朴，接下来是吴研人，而排在最后一位的，就是李伯元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包笑天用缓和的语气说，这可能是自己的偏见，为什么会有这种偏见，包首先从自己的朋友欧阳钜源说起：“欧阳和我是在苏州小考时所认得，这人早慧，十六岁时，文章词赋，典赡富华，而且下笔极快。我怕考书院，他一人可以做四五本卷子。后来忽然到上海，依附于李伯元的小报馆里，日事冶游，一个大好青年，生生断送在脂粉队里（患花柳而死），死时尚未满二十五岁。” 狭窄的环境 包笑天称，他在苏州考试时认识了欧阳，两人成为了朋友，所以他对欧阳很了解。包称欧阳特别聪明，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写各种文章，不仅下笔快，而且写得很漂亮。后来欧阳来到了上海，就到李伯元所办的报馆内打工，但是没事的时候，就去逛妓院，以至于染上了性病，不到二十五岁就死了。接下来，包笑天又写道：“后来钜源告诉我，他的《游戏报》完全交给了钜源，自己完全不动笔，即小说亦由钜源代作，伯元一天到晚，就是应酬交际，作花界提调而已。” 包称欧阳告诉他，《游戏报》全部都是由欧阳来撰写，李伯元根本不动笔，而同时，署李伯元名称的小说，也是由欧阳代笔者，作为老板的李伯元每天的任务就是出去交朋友搞女人。接下来包又称：“据欧阳钜源说，伯元的许多小说，都是由他代做，但用伯元的名。不过《官场现形记》是否也有他的笔墨，却不曾问他。（我想伯元熟于官场事，必由他自写。）若《文明小史》等，则我曾见过原稿，确有钜源的笔墨在内咧。” 包笑天在这里依然是转述欧阳钜源的说法，他强调李伯元的很多小说都是欧阳所代笔者，虽然如此，包笑天倒也说了句客观的话，他说《官场现形记》是否也是欧阳代笔者，他没有听闻到。而后包猜测说，因为李伯元熟悉官场上的事，所以这部书应该是李伯元亲笔撰写者，除此之外，他就不能确认了。同时包也强调，他曾经看到过一些署名李伯元的文稿，而上面的笔迹出自欧阳钜源。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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