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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泰始十年(274)的一天深夜，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打破了上党武乡 (今山西榆社北) 的静夜。熟睡的人们被吵醒后都在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一早，从羯族周曷朱的家里传出了消息： 昨夜周曷朱妻子生产时，一束白气从天空直射周曷朱的庭院当中，一直持续到男婴呱呱落地。这男婴就是传主石勒。 石勒字世龙， 开始叫㔨。 他的祖先是匈奴别部羌渠的后裔，祖父耶奕于，父亲周曷朱也叫乞翼加，都曾当过部落小帅。在这种优越家庭中，石勒渡过了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后来石勒家中不怎么景气，为生活所迫，年仅14岁的石勒就跟随老乡常到洛阳做一些小买卖。一天。石勒背靠上东门不住地发愣，不时长叹短嘘。晋太尉王衍见后，感到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回头对随行的人说：“这个小胡的声音有些奇特，恐怕以后会给天下带来灾难。”当王衍让人骑马去抓石勒时，石勒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上东门。 家庭环境的熏陶和常年累月的商贩生涯，培养了石勒的惊人胆量和高超的骑马射箭水平。石勒父亲周曷朱十分粗鲁，对部下动辄打骂，部下对他非常反感。为了缓和一下关系，周曷朱让石勒代管这个部落。由于石勒管理有方，得到了部下的信任和尊敬。  晋太安年间，并州一带发生饥荒，不少人活活饿死，生存下来的为了填饱肚子，东跑西颠，到处流浪。石勒为了活命，便和几个人一起从雁门逃到阳曲，投奔宁驱。北泽都尉刘监想把石勒抓起来卖几个钱，但宁驱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怎么也不同意，便把石勒藏了起来，让刘监扑了个空。石勒虽然感到宁驱是个很讲义气的君子，但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总躲在他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又离开宁驱家中，偷偷地投奔都尉李川。一路上生怕被别人发现，石勒只好从野地里行走。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便壮起胆到大路上拦行人索要果腹的东西。等了好久，石勒碰到了邬人郭敬，流着眼泪向郭敬诉苦。郭敬善心大发，把所带东西低价卖掉，给石勒买了一些吃的和穿的。石勒吃饱了肚子后，对郭敬说：“现在饥荒十分严重，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挨饿。依我之见，应当诱骗胡人到冀州就食，乘机把他们抓起来卖掉，这样，我们可以发一笔大财。”郭敬感到此话有理，不料正要行动时，碰到建威将军阎悴向东嬴公司马腾提出了捕捉胡人卖到山东以解决军队供给的建议，司马腾当即命令将军郭阳、张隆动手，一大批胡人被用木枷锁住送到冀州，石勒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张隆是个见利忘义的家伙，把石勒全身搜遍也没找到半点值钱的东西，便故意无差找差，动不动就殴打石勒。石勒对殴打还能忍受下去，可一天吃不上几口粮食就受不了了。有时饿得昏在路上。郭敬见石勒实在太可怜，便向族兄郭阳求情，郭阳心眼不错，多次为石勒说情，使他多吃一点。这样，石勒活着到了冀州。 到了冀州，石勒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被人通知已经卖给了山东茌平人师欢。石勒到了师欢家，就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耕作生活。一天，有一个老头悄然来到石勒身边，对石勒说：“从你的头发梢来看，以后你肯定会大富大贵。”石勒感激涕零，说：“如果的确如你所说，我终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石勒还没来得及问老头的尊姓大名，老头却悄然走开了。石勒在田地耕作时，经常会听到鼓角之声。石勒告诉同伴，同伴告诉师欢，师欢感到石勒有些特殊，便填写了一张放免书，让石勒当一个平民百姓。 石勒对自己由一个奴隶变为平民感慨万端。心中暗想： 这世道太不公了，我是一个名门望族的后代，想当初我也领导过千军万马，没想到会落到受人任意摆布的地步。看来只有重新招兵买马，才能重振门庭。想到这里，石勒就象在漫漫长夜中看到晨光一样，顿感浑身轻松了许多。离开师欢不久，石勒便招集了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八名骑兵起义。后来，郭敖、刘征、刘实、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十人也加入了这支小队伍，号称 “十八骑”。永兴二年(305)，公师藩起兵反晋，石勒率领“十八骑”投奔公师藩，被任命为前队督。公师藩在白马被濮阳太守苟晞杀掉后，石勒率领牧民冲击附近郡县的监狱，收编了一些犯人当兵，又到处招集逃在山林沼泽的流民，建立了一支军队。晋永嘉元年(307)五月，石勒配合汲桑攻进了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同年八月，石勒在与晋将苟晞、王讚等人交战时被苟晞打败， 逃奔乐平。 不久， 又投奔了胡部大 (胡人一部之长) 张㔨督、 冯莫突。 胡人在新主人面前百依百顺， 很快受到了新主人的器重。 一天， 石勒对张㔨督等人说：“汉王刘渊出兵攻晋时，你们都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你们能长期独立下去吗?张㔨督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能。”石勒接着说： “既然不能长期独立，那么总得有个归属。现在各个部落都已经被刘渊收买过去，不少首领想背叛你们，归附刘渊，你们不能无动于衷啊!”张㔨督等人无智无谋，生怕部下背叛自己，经石勒这么一提醒，便于永嘉元年(307) 十月暗中跟着石勒投靠了刘渊。 石勒被刘渊封为辅汉将军、 平晋王， 张㔨督被封为亲汉王，冯莫突被封为都督部大，张、冯二人均受石勒调遣。 石勒在刘渊那里无意之中听说刘渊曾多次向乌桓伏利度招降，伏利度就是不听。石勒为了博取刘渊的欢心，便假装得罪了刘渊，投奔伏利度。伏利度信以为真，和石勒结为把兄弟，让石勒率兵侵拢其他胡人。石勒在用兵过程中，十分注意收买人心，把不少人拉到了自己一边。石勒见时机已到，便借赴宴之机抓起伏利度，然后领着伏利度的兵马向刘渊报功领赏。刘渊为了嘉奖石勒，提拔石勒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并把伏利度的兵马分配给石勒管理。从此以后，石勒的兵众开始强盛起来。 晋永嘉二年(308)是石勒打仗最多也是取得战捷最多的一年。在这一年之内，石勒先后攻陷了魏郡、汲郡、顿丘、邺城、赵郡、中丘。到第二年时，石勒的众兵已经发展到十多万人，石勒把其中的衣冠人物集中起来，建立君子营，对他们实行优待政策。 永嘉五年(311)四月，石勒在苦县宁平城打败晋军，放纵骑兵把晋兵围起来肆意射击， 十多万西晋官兵惨死于此， 尸体堆积如山。 晋太尉王衍、 襄阳王、 任城王济、 武陵荘王澹、西河王喜、梁怀王禧、齐王超、史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凯等都被石勒俘虏。王衍等人贪生怕死，争先恐后地把东晋的内部情况告诉了石勒，并劝石勒及早称帝。襄阳王很有骨气， 呵斥王衍等人的认贼作父。石勒见此，对孔苌说： “我见到的人很多，很少象他这样有骨气，应当把他留下。”孔苌说： “他是西晋的忠臣， 留下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处。” 当天夜里， 石勒命令把司马住所的墙推倒，把司马砸死。 与此同时， 把其他王公卿士拉到野外杀掉。 次日一早， 石勒下令把东海王司马越的棺材砸开，拖出尸体点火焚烧，并扬言： “乱天下的是司马越，我为天下人民报仇雪恨，所以焚烧他的尸骨以祭无辜死者的在天之灵。” 永嘉五年(311)九月，石勒被汉王刘聪封为幽州牧，王弥被封为大将军。石勒与王弥表面上显得很亲近，而内心里都恨不得一口吃掉对方。同年十月，石勒在己吾大摆宴席，邀请王弥参加。待王弥饭饱酒醉时，石勒举刀向他刺去，鲜血喷了一地，王弥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王弥咽气后，石勒改编了他的部队，并上表刘聪，宣称王弥准备叛乱。刘聪见表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去责备石勒说：“你擅自杀害大臣，心目中根本没有国君。”但是，刘聪考虑到石勒兵多马众，不好公开得罪，所以，在责备完之后，又给他增加了几个头衔，表示安慰。 不久，刘琨把石勒的母亲王氏和侄子石虎送给石勒，并给石勒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自古名将不敢与你比拟。但是，直到现在你还没有自己的地盘，这实在太可怜了。我现在封你为侍中、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石勒并没把刘琨放在眼里，十分客气地把信退了回去。 永嘉六年(312)二月，在葛陂屯兵五个多月的石勒征集民工赶造战船，准备进攻建邺(今南京)。似乎苍天有意和石勒作对，把雨季提前送给了葛陂一带，三个月下个没完没了。大雨冲毁了道路，破坏了石勒的简陋军营，拖走了军粮，送来了瘟疫，一半士兵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恰在这时，晋琅邪王司马睿把江南大军调到寿春，命令镇东长史纪瞻统帅各路大军讨伐石勒。 石勒听说晋兵马上到来，急忙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对策。右长史刁膺主张先和晋和好，等晋军撤退再慢慢寻找办法，石勒听后流着眼泪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中坚将军夔安主张先到地势高的地方，躲避一下大水，然后再议后路，石勒生气地说：“将军太胆怯了。”将军孔苌、支雄等三十多人请战说：“在晋兵还没有到达之前，我们兵分三十路夜攻寿春，斩杀晋将，开仓取粮。这样，在年内就可攻破丹杨，平定江南，活捉司马氏一家老小。”石勒看着他们磨拳擦掌十分焦急的样子，笑着说：“这是勇将之计。”石勒回头问张宾，张宾答：“恕我直言，去年就不该在这里营建，现在大雨没完没了，说明我们更不该留在这里。邺城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又有山河天然屏障，所以，我们应当往北转移，轻营河北，一旦控制了河北，天下就属于你的了。晋军之所以防守寿春，完全是怕我们南下，现在听说我们突然撤兵，只会庆幸他们有了安全保证，根本不会追击我们。现在我们应当先把辎重从北道往外转运，然后慢慢向寿春磨蹭，等到辎重全部运走，再调兵北进，这样就会万无一失。”石勒听完，一手扯起衣襟，一手摸着胡子，无比激动地说： “你的计策太妙了，太妙了!”然后责备刁膺： “你身为大臣，应当辅佐我成就功业，为什么要劝我投降! 按军法应当杀你，但念你胆小，这次先饶了你。”当即免去刁膺右长史之职，提拔张宾为右长史，尊称他为 “右侯”。 石勒北进并不是象张宾说的那么简单，有好多难关需要他们去闯。第一个难关就是所过之处都已坚璧清野，石勒搞不到粮食，士兵个个都饿得耷拉着脑袋。不过他们的忍耐性很强，靠吃野菜、啃树皮坚持到了枋头附近。但是，汲郡向冰拥有几千人的兵众，驻扎在枋头。石勒怕在渡河时遭到向冰的袭击，便向大将寻问计策。张宾说： “据说向冰的战船全在水中，我们可以挑选一千名勇士潜渡到船边，把船偷来运送大军。大军过了河，就可以擒拿向冰。”石勒马上派支雄、孔苌从文石津潜渡，自己亲率大军从酸枣向棘津前进。向冰听说石勒到此，急忙下令把船划到岸边，但这时支雄等人已经用向冰的船把石勒大军和向冰的一些军用物资运送到了河的对岸。向冰听说后气得暴跳如雷，下令出兵交战，但还没与石勒的军队接上火就遭到了石勒伏兵的袭击，眼睁睁地看着石勒大军长驱至邺。 石勒到了邺城时，北中郎将刘演的部下临深、牟穆等人率领几万兵马投降了石勒。这时，石勒的几位大将想占据三台，石勒征求张宾的意见时，张宾说： “刘演虽然衰弱，但仍有几千人马，况且，三台地势险要，一时很难攻下，我们不如暂不管它，让它自消自灭。当今最危险的人物是王浚和刘琨，应当先把他们消灭，留下刘演也兴不起大浪。再说，现在天下大乱，战争不息，人心不稳，我们经常这么东跑西颠总不是长久之计。常言说得好，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国原是赵国的故都，地势险要，我们可以挑选一个地方建立国都，然后命令各位大将四下出击，这样就会轻而易举地建立起霸权地位。”石勒很欣赏张宾的主张，于是进据襄国。不久，张宾又对石勒说： “我们在襄国建都，王浚、刘琨一定嫉妒得要命，巩怕我们的城池还没修好，粮食还没有储备充足，他们就会来袭击我们。据说今年广平各县收成不错，我们应当出动军队抢收粮食，顺便派人告诉平阳官吏，今后由我们来管理这一带。”石勒听后笑逐颜开，当即下令攻打冀州郡县，抢收粮食。汉国主刘聪听说后不仅没敢指责石勒，反而又给石勒增加了不少头衔。 永嘉六年(312)年底，石勒派支雄、夔安等七位大将攻打受王浚调遣的游纶、张豺。王浚见此， 马上派督护王昌及鲜卑面就六眷、 末柸、 匹等5万兵马攻击襄国。 当时襄国城墙还没修好，石勒多次派兵反击都被鲜卑兵打败。石勒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哭丧着脸对身边的大将说：“现在城墙还没修好，存粮又不多，在敌从我寡又无援兵的情况下只好把军队全部拉出去和他们决一死战了。”众将纷纷说：“不如坚守，等敌军疲劳后自动撤退，然后我们出城追击，必定胜利。”张宾、孔苌接着说：“我们暂不出城，假装胆怯，同时把北城开凿出二十多个突门，等敌军到来还没有排列成行时，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末柸帐中，末柸一败，其他兵众就会不攻自破。”石勒听完，舒展开愁眉，下令秘密开凿突门。不久，石勒登城远望，见末柸官兵中不少人坐在武器上睡觉，知道末柸军心已经松散，于是命令孔苌出击，活捉末柸。就六眷见状，狼狈逃回渚阳，派人向石勒求和，并把末柸的三弟送去作人质，要求放回末柸。众将都劝石勒杀掉末柸，石勒不听，说：“鲜卑与我们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只不过是为王浚所利用罢了。现在杀害一人结怨一国，太不合算。不如放掉末柸，让他对我们感恩戴德，不再为王浚卖力了。”于是派石虎到渚阳与就六眷结盟，并设宴欢送末柸回到辽西。末柸对石勒感恩不尽，途中一天朝南大拜三次，回去后一心一意归附石勒。游纶、张豺也主动投降了石勒。这样，王浚的势力大为衰落。 晋建兴元年(313) 四月，石勒派石虎攻破邺城，三台流民纷纷投降石勒。不久，又在上白袭击乞活李恽，并准备坑杀李恽的部下。正要动手，石勒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郭敬，翻身下马，紧握郭敬的手激动地说： “今日相逢全是天意安排。” 当即发给郭敬衣服、车辆，提拔他为上将军。接着，石勒命令孔苌出兵定陵，杀掉兖州刺史田徽，很快，整个山东的各个郡县相继被石勒占领。 与此同时，乌桓的薄盛、審广、渐裳、郝袭相继背叛王浚，投降石勒。石勒沾沾自喜之余，想起又要在邺建都，于是便问张宾：“我想在邺建都，但这里比较复杂，需要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管理，不知谁能胜任?”张宾推荐了原晋东莱太守赵彭。当石勒把赵彭叫来时，没想到赵彭却哭着说：“犬马还留恋主人，何况人呢!晋朝宗庙虽已荆棘丛生，但我曾经得过晋朝俸禄，不能再为他人服务。”石勒沉默不语。张宾对石勒说： “陛下走南闯北见识多了，衣冠之士大都屈膝变节，很少象他这样不卑不亢。既然他不想干，也不必勉强。”石勒笑着说： “右侯之言与我不谋而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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