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两句诗，一读就让人心生欢喜，如此悠闲惬意的慢生活，大概就是我们理想中的样子吧。

可把它放到南宋诗人陆游身上，还是我们所憧憬的那样吗？

一起品读全诗：

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宋·陆游

解析

“临安”即今天的浙江杭州，当时为南宋都城。公元1186年的一个春日，小雨淅淅沥沥，杏花堆满枝头，风光本来与寻常无异，却因为陆游的闯入而显得与众不同。因为，不管到了什么年代，只要人们读到“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都会想起那个春天。

这一年，陆游62岁，可以说已到了晚年，他曾经自许的“封侯在万里”的理想，几乎被残酷的现实活生生撕碎。五年之前，他遭同僚弹劾，一怒之下干脆罢官还乡。谁知，闲居五年后，朝廷又想起了他，安排给他严州知州这样一个不关痛痒的闲职。赴任之前，他要先入京（临安）向孝宗辞行，便入住了西湖边的客栈里，等候皇帝的召见。

没有太多的欣喜与期待！或许历经世事沉浮，饱尝人情冷暖，他早已看透，对仕途不再抱过高的指望。所以，诗一开始就在感叹，叹社会人情淡薄似纱，叹身不由己宦途坎坷。“谁令骑马客京华？”这一问，分明带有强烈的不平之气——“我”都已经罢官回老家，决心做一个闲人，你一声令下，又把“我”招到这繁华的京城，给了“我”希望，最后再把它浇灭，这不是第一回了。

诗一开头，情感便喷薄而出，并达到高潮，以下则逐渐回落，平缓中有浮动。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二句，转写江南的春景。入住客栈的晚上，天空飘起了小雨，诗人听着雨声睡觉，却久久不能入梦，不觉间已到了次日清晨，直到小巷中传来卖杏花的声音，他才意识到春深了。

“一夜”二字，不可放过，它表明诗人彻夜未眠，而不眠的原因，也好理解，正所谓“无边丝雨细如愁”，雨是愁的形象，雨声是愁的韵脚，眉间心上全是愁，自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深巷明朝卖杏花”句，可能出于想象，虽没有直接刻画春色，却不经意间却给我们呈现出一幅十分清丽的江南春图。另外，这一句所写的风光是明媚的，而上一句所写的情怀是暗淡的，对比之下，更显心情之落寞。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二句，写百日消闲之事。曾经“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前线将士，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写写字，喝喝茶的闲散文人，命运真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讽刺。

上句的“闲”，一来是指无事可做的空虚乏味，二来也可能是指在美好的春日里暂时放下忧愁之后的轻松自在。下句的“戏”，一作“试”，可见品茶也是无聊之举，无非是消磨时光罢了。

尾联“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开始自我劝慰：不要叹息旅途之苦，也不要害怕京城的风尘脏污了自己的白衣，因为清明节马上到了，我就可以回山阴老家了。

上句用典，陆机有诗句曰“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意思是京城灰尘多，呆久了白衣会染成黑衣，寓意京城风气不好，久居会污染自己的品质。但这里，作者反用其意，说自己不会呆久（因为他只是到京城向皇帝辞行，而不是来此做官），自然也不必“起风尘叹”。末句说得轻巧，自嘲之中，何尝没有一腔的酸楚？

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陆游同一年的作品中读出来：

《书愤》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