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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书丨严歌苓笔下的边缘女性

 老骆驼4753 2019-03-25

抒写传奇的人,也常拥有传奇人生。

严歌苓在20岁写出童话诗《量角器与扑克牌的对话》,早早展现其对文字的敏锐。

后来她一边做战地记者,一边写小说和电影剧本。直到离婚、出国,再婚,定居国外,也不曾停止创作。

谈到写作,严歌苓曾说过自己最喜欢写的是那些边缘化的女性,“我对社会上的输者感兴趣”

本期挑选了严歌苓的三本书,和你一起来看看她笔下的三位“非主流”女性,在夹缝间生存的人生背后不为人知、细腻生动的故事。

寄居者

首先要告诉你一个上海,就是一船一船的犹太难民卸货一样倾泻在码头上,失修的水泥港口顿时黑了一大片的那个上海。

一船接一船的犹太佬们站在甲板上,趴在栏杆上,陌生的上海扑面而来。

严歌苓一向擅长把个人的命运沉浮糅合在时代的悲欢离合之下,《寄居者》也是如此。

一个刚逃离集中营上岸的犹太人彼得,一个是被美国白人歧视的归国华裔May,两个没有归属感的寄居者,在动荡不安的上海相遇,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危机四伏。

我就那么看着他。我又不是在看他的模样。他明白了,把一条胳膊围了过来。我的腰和背是他的了。渐渐的,我的肩、手、脖子、脸颊,都是他的了。我整个人在一分钟内全是他的了。我们就那样重叠着看着一些船上的灯熄灭了,一些船远去。

我说了一些傻话,现在就不跟你重复了。都是些不难想象的傻话。

热恋中的男女,尤其是女人,会放大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天大地大,都只能看得到彼此。

看这一段,有种似曾相识的画面感,仿佛书中男女主角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彼得在说到钱的时候,脸上有一种饥饿,鼻孔略略撑大,嘴唇绷得很薄。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注意到他的喉结有多么大,多么尖。曾经打球、骑马,把他的脖子塑造得很美,几乎和头颅一样粗细,而现在肌肉萎缩了,喉结顶起薄薄的皮肤,让你误以为他从小到大都营养不良。

爱情的修饰功力是惊人的。就像May把彼得看成照亮自己生活的光,坚强、勤力、优雅、礼貌,好到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

可是在朝夕相处后,当彼得不断暴露其真实一面,甚至满脑子都是金钱算计、贪婪投机,他作为完美男友的画皮被撕开,两人的爱情也在May心中慢慢坍塌。

我到现在也不真正理解那两年我的感情是怎么回事。背叛和热恋,我在之间疲于奔命。那就是那个时代的我。

当然,我是谁,对于世界和你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在一九四一年,有个中国女子把杰克布·艾得勒带到了上海,此后他的自我发现,自我成全,似乎是这次来上海的偶然结果。但任何偶然都不会偶然得那么纯粹,都包含着必然。

May最终送走了彼得,而她自己选择了留下。

时隔多年后,当May回忆起往事,就像站在遥远、安全的彼岸,看过去沉浮在爱恋纠葛中的自己,做出了清醒又带有宿命感的总结。

无出路咖啡馆

镜头中我脸色苍白,缺乏营养和睡眠,心神不宁且脑筋迟钝,如同大部分刚着陆到这个国度的中国人。

在镜头里我的白色羽绒服、大红围脖、冒牌“LEVI'S”牛仔裤使我大致混得过去。一个超龄留学生,像大多数亚洲女学生一样,留着最省钱的发式——披肩长发。

《无出路咖啡馆》,是严歌苓的半自传体小说。从身边过来人的经历或影视剧中,在“我”身上,确实能看到第一批去美国寻找机会的国人形象——窘迫、自卑、初到异国他乡的迷茫。

此刻我喝完最后一口味精比例过大的面汤,把账单拿到面前。我翻着学费账单、图书馆押金账单……

我看着一笔笔数字,心里检讨:该取消课间那杯咖啡;该跑远些去买九角九一打的鸡蛋;该记住收藏好各种减价券,一张减价券能让你在买洗头香波时省五角钱。

尽管“我”始终保持以一种尽可能淡定的语气,来一件件清算自己的日常开销明细,但对某项开销过度的懊恼,却已经将她往崩溃的边缘推。

经济上的贫困,不只让她不断习惯削减自己的生活开支,更让她在爱情面前也极尽克制。

他向上司辞了职之后,把自己关在家一天,然后连夜开车到芝加哥看你去了。就那一点儿发作。等我再见到他,他已经恢复常态,谈笑风生。

他走着走着,心里说:原来失业是这个滋味——没有胃口吃午饭,也没有胃口吃晚饭,美酒和劣酒失去了区别。

我想他在同里昂辩争时,打消了向我索取安慰的念头。他想和里昂这类男人区别得更显著些。他决定把他对一个女人的爱变得更哑然、更宽大、更质感——去干一件他憎恶的营生,去为她倒好水准备好维他命。

太过沉重的爱,或者说近乎牺牲的爱,是不是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尤其,对一个把尊严看得很重、内心异常敏感的人来说。

女主原本还能一边靠着外交官男友安德烈救济,一边努力维持学业,在听到其为了她辞掉优渥的工作时,再也没有办法安然享受这份对自己来说太过奢侈的爱情,最终选择离开。

这样的结局,到底是文化差异,还是女主个性使然,每个看完小说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解读。

少女小渔

小渔瞪着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了。江伟冲进厕所,撕下了截手纸,扳住她睑,用力擦她嘴唇连鼻子脸顿也一块扯进去。小渔想:他明明看见桌上有餐纸。她没挣扎,她生怕一挣扎他心里那点憋屈会发泄不净。她想哭,但见他伏在她肩上,不自恃地饮泣,她觉得他伤痛得更狠更深,把哭的机会给他吧。不然两人都哭,谁来哄呢。

她用力扛着他的哭泣,他烫人的抖颤,他冲天的委屈。

单纯的少女小渔,从出场开始,就给人怯生生、处处迁就他人、隐忍惯了的形象。

这种性格也延续到后来成为国际买卖婚姻的一员,她还在小心翼翼地处理自己和男友、美国老头的关系,“她是一个为别人而活的人”。

江伟伪装女方亲友站在一边,起初有人哄他“钟馗嫁妹”、“范蠡舍西施”,他还笑,渐渐地,谁逗他他把谁瞪回去。小渔没回头看江伟,不然她会发现他这会儿是需要去看看的。他站在一帮黄皮肤“亲戚老俵”里,喉结大幅度升降,全身青蛙肉都鼓起,把旧货店买来的那件西装胀得要绽线。

江伟在故事里,形象不仅不怎么伟岸,甚至是自私到滑稽可笑。

但在第一批新移民中,像江伟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异国他乡,一睁眼就是生存的压力——穷困窘迫、没有地位不被认可、野心重重又无计可施等等,活的无奈又无力,投机、走捷径成了他们很自然的选择。

现在他会拎着还不满的垃圾袋出去,届时他会朝小渔看看,像说:你看,我也做事了,我在好好生活了。他仿佛真的在好好做人:再不捱门去拿邻居家的报看,也不再敲诈偶尔停车在他院外的人。他仍爱赤膊,但小渔回来,他马上找衣服穿。他仍把电视音量开得惊天动地,但小渔卧室灯一黯,他立刻将它拧得近乎哑然。一天小渔上班,见早晨安静的太阳里走着拎提琴的老人,自食其力使老人有了副安泰认真的神情和庄重的举止。她觉得那样感动:他是个多正常的老人;那种与世界、人间处出了正当感情的老人。

小渔和老头假结婚后,老头一天天的有了变化,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小渔带来的。她的真诚、善良、悲天悯人,都在感化这个老人,给这个年老孤寂的身体和灵魂一些难得的温暖。

“要是……”老头看着她,涌嘴都是话,却不说了。他眼睛大起来,仿佛被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唬住了。她没问——“要是”是问不尽的。要是你再多住几天就好了。要是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要是我幸运地有个葬礼,你来参加吗?要是将来你看到任何一个孤愣愣的老人,你会由他想到我吗?

小渔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是”。

老头向里一偏头,蓄满在他深凹的眼眶里的泪终于流出来。

小渔和老头之间,不是爱情,但却在不知不觉滋生了一种相互慰藉、相互依靠的感情。

在Mario的身体变得糟糕,最无助的时候,小渔不顾男友的劝阻,毅然决定留下来照顾这位老人。终于,这一次,小渔做出了最贴合自己内心的选择。

小编第一次接触严歌苓的作品是她的短篇小说《女房东》,当时还是一个中学生。

多年后回想,细节早已模糊,但关于浴室的描写让我何时想起来,脑子都满是想象的画面。后来也不停有人提到严歌苓作品中这一非常能打动人的点。

我们把严歌苓推荐给你,希望你抽空看一本她的书,体验那些具有魔力和张力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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