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姐夫来电话,我满心欢喜的接起。 前些天姐夫和堂哥他们说,冬天有了空闲,会开车带着姐姐嫂子一起过来玩。 待姐夫说完话,我的电话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坠深渊。 茫然的听着姐夫在电话那头叫我,一句话说不出来。 伯父怎么会从平房上摔下?伯父怎么会在重症监护室?伯父怎么会昏迷不醒? 呆怔了半天,缓过来的我依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老公知道后,拉着我开车就往医院赶,一路上我只是不停的流泪,努力回忆伯父的点滴。 伯父是个倔强的老头。 他要是想谁了,就挑个晴朗的日子,带上土特产,早早就出发去看望。 以前是步行,后来是乘车。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是绝不在亲戚家过夜的。 他说看看知道挺好的就行了,不用麻烦。甚至有时候他连中午饭都不肯吃,借口家中有事,匆匆赶回去。 就怕麻烦到别人,宁愿饿着自己。 多年前爸妈刚搬进城里的时候,在郊区租的房子。没有通知爸妈,伯父伯母带着堂哥家的小侄子去探亲。一对农村老人带着孩子,好不容易乘客车转公交车到了家,却被一把铁将军挡在门外。 那个时候,我们家已经在盖新房,把家搬在更靠近市里的城中村。房子没有盖好,也没有告诉伯父,因为住的只是过渡房。 伯父伯母带着两岁的小侄子,一筹莫展。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幸好邻居叔叔好心,开着三轮车把他们送到城里舅舅家。 舅妈是个有洁癖的人,她开门看见一对农村老人和一个孩子,不顾外面下着雨,没有让他们进门,告诉个地址,直接让他们冒雨离开。 到了爸妈家,爸妈和伯母生气舅妈的冷漠,伯父却说没事。 只是后来,爸爸想让舅舅在城里给堂哥安排个工作,伯父说什么也不让。 伯父是个极有尊严的老头,有着自己的原则。 伯父说他是个怪老头。 伯父年纪大了,却不肯麻烦堂哥和姐夫。地里的玉米收了后,他用小推车一点点推回家,也不肯让堂哥开车拉回。 他说儿子要上班,下班还要忙活地里的活,不能麻烦他。 家里的液化气罐没有气了,堂哥把车开到伯父家门口要去给他灌气,他忙不迭把儿子推走,让他回家休息。 他自己推着小车,步行好远,把液化气罐好。 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愿意麻烦他们,自己能做的事都自己做。 那场大雪,让平房有了积雪。伯母不让他上平房扫雪,他坚持要上去。 他毕竟是70多岁的老人了,梯子怎么倒的,伯母一点也不知道。 伯母脑中风后半自理8年了,中间还摔过一次,一直都是伯父在照顾她。 听到声响,伯母开始叫“老头子,老头子”,没有听到回应,伯母慌了。 情急之下,伯母竟然没有用拐杖,用力走了几步,大声呼喊邻居。 村里剩下的都是老人,看着这样的情况都慌了。幸好有个姑娘在家里保胎,她拨打了120。 颅脑重度外伤,肺部感染,几个小时的手术后,伯父被送进icu。 赶到医院的我们好不容易说通了医生,才让我和妹妹提前进去icu探望。 深度昏迷的伯父,插着好几个管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对我们的呼叫毫无反应。 看着我和妹妹不停流泪,医生说看看就可以出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问他痛苦吗?医生回答毫不。 Icu住了些日子,伯父却每况愈下,还是到了不得不面对那天。 伯父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 我恍惚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伯父在集市上卖布,总会买些新鲜的水果,也总会留给我们两个。 还记得有一次上学路上,路边有卖棉花糖的。我看着棉花糖出神时,伯父恰好经过,他带着我去买了一个最大的棉花糖。 棉花糖的香甜还在脑海,伯父却离开了。 伯父的葬礼上,我抱紧哭得全身颤抖的堂哥,拉起痛哭不止的堂姐,我说伯母受不了。 伯母在人前强作坚强,暗自在深夜垂泪,第二天眼睛肿的厉害。 照顾她8年的老伴走了,没有谁比她更伤心。 一场大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带走我的伯父,他没有给我们留下半句话。 “他说他是个怪老头,自己走得也怪,咱们都不要太伤心了。”伯母这样劝我们也劝自己。 “一辈子要强的老爷子,连走的方式也要强,一天也不要人照顾。”堂嫂这样感叹。 “是个好人,大好人啊。”送葬的街坊邻居这样说。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知道,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倔强又慈祥的伯父了。 开始一夜夜失眠,后来好不容易睡下却总是惊醒,醒来后就默默流泪。 多想在梦中和伯父相遇,可是一次都没有。我知道,那个倔强的老头不想打扰我们。 春节就在眼前,过年回老家,再也没有那个给我们沏茶烧水给我们准备年糕,笑着看我们小辈嬉闹的慈祥老头了。 意外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死亡是最不讲道理的一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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