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创作| 习书感言——从我这五年的书法篆刻实践说起

 lj0279 2019-03-30

杨 帆

1978年生于四川高县。2006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2013年、2016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书法专业,获艺术学硕士、博士学位,导师徐利明教授。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在站考古学博士后。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兼篆刻委员会副主任、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理论成果获南京艺术学院优秀博士学位论文奖、中国书法家协会优秀论文奖;发表学术论文三十余篇;担任全国博士后科学研究基金、省社科基金多个项目负责人。创作成果获中国书法家协会长征展三等奖,第二、三届兰亭奖艺术奖,全国第六届篆刻展二等奖;担任国家艺术基金书法篆刻创作项目负责人。

一、日课的坚持

我自读博至今这五年,除去外出与上课等,必以每日临帖、即兴书写两三小时为日课。三百年来,烟火散尽,书史上留下了数十百位书法大家,我自知不会比他们特别聪明,故时时敬畏;三十年来,名利纷扰,书坛上涌现出数以万计书法人,我亦知不会比他们特别愚钝,然未敢稍怠。我在读博期间,感到国家对博士生培养水准的严格把控,博士论文的压力使我每日必静坐大半日,读与研究相关的各种基本材料和直接材料。然而,我本是从社会再进入高校求学,以创作起身的,又岂能因研究而荒废创作实践?故每天读书之余的书写,就成为最惬意放松之时。此日日复一日,内心颇感宁静和自安,不会因从事研究而丧失书写的手感,亦不会因专作规模形似的写字而失落烦躁。

那时我与戏剧专业博士生李贤年(现安庆师大教师,亦获南京艺术学院优秀博士论文奖)的公寓在南艺步行街旁的一栋老式三层小楼,青、黄砖相间,木楼板。房间在底楼,约二十平米,窗台养贤年兄手植花草,外面一块青石板平地,中有老梧桐数株,对面是各国留学生所住公寓。冬夏之间,我便在自搭的书案上临帖作字。我的习惯是,每日所写必涉及二种书体以上,不孤立写一帖一家,即写一体,亦以两帖并观之。又即兴书写字数较少的内容如古诗、楹联等,尺幅不大,或四尺开四,或四尺开二。贤年兄往往成为作品初出的第一个观众,并提出他视角下的意见。其间所涉猎者,篆书若甲骨文、西周金文、战国古文、秦汉篆文、唐清名家篆书等,隶书若写本《老子甲、乙本》《张迁》《衡方》《张寿》《景君》《夏承》《石门》《肥致》《西狭》《华山》等二十余种,草书则皇象、索靖、张芝而已,楷书则《郑文公》、《论经书诗》、《瘗鹤铭》、龙门造像、智永等,篆刻偶作酬应,往往以书代刀,案头放有《上海博物馆藏印选》,或以书法临之,或静观之,如此而已。直至今日,这种习惯没有改变。在习惯性书写中思考和否定书写的惯性,破除固步自封,摆除浅薄审美,不失为一种逐渐建立语言的好办法。当一个理性的书者保持正确的创作方法,其遭到外间误读的原因,则或是天性愚钝,或是后天无知,或是观者异见。当日西人之凡·高,吾国之黄宾虹,能懂之人几许?

杨帆 篆书集古人句 136cm×36cm 纸本 2018年

二、书卷气的追求

我现在喜欢在纯白宣上表现简洁雅正的书卷味,不喜莫名其妙的笔法创新和形式搞怪。当日在南艺,徐利明师除去定期给我们研究生谈论书学研究外,常常叫我们去书法创作研究中心观其作字,各体皆有,字幅大至径尺丈二,小至蝇头短札,成为黄瓜园一道落墨云烟的风景。又或从家中带来青年时所抄书籍或临碑帖,展观各册,皆工整谨严,不瞎搞炫技,落落大方,书卷气沁人心肺,不懂之人以为徐师仅是狂草大家。余观徐师行笔,即粗笔点画,笔毛亦只压三分,顺势而为,不作造作之抖动。

想林散之作草与汉隶亦如是,这与我此前的刻意追求丰富大相径庭。余初示徐师书法与印章,许可者甚少,狠批我点画如蜀中流行烂面条式用笔,当时以为书印在全国级展览都能获奖,尚有不服与不解。后复观群体,以及江浙地区富藏之古书画遗迹,亦行笔自然,不以铺排造作为能事,方彻悟而否定旧有之习气。元堂兄曾说我们川人“鬼”,想当是书法审美上的“诡”而表现在技法上的“鬼”了。

杨帆 行楷书节录说文 136cm×66cm 纸本 2018年

大道至简,书法是读书人的书法,就应具有读书人的气质。徐师曾有专文指出书卷气包括写“二王”一系书法产生的书卷气和因学养而变化气质产生的书卷气两种。现今人喜以“气”评书,如:以书迹材料载体为依据,有金石气、书卷气、木板气等;以书写者为依据,有士夫气、庙堂气、山林气等;以美学感受为依据,有文气、霸气等;以书体技法为依据,有篆籀气等。可某些人因理解片面而使创作偏离,如颜真卿楷书的篆籀气,多以为其楷书寓篆书笔法,便将颜体写得抖抖擞擞,似全身抽筋者不能握管,看似出新,实恶札也。颜氏一门自北朝颜之推起,皆重字学,提倡文字使用合于六书。真卿叔颜元孙就编有《干禄字书》,以“正、俗、通”三体分别之。加之唐朝甚重文字学,颜真卿楷书的很多部首保留篆文结构,以“隶古”的方法书写,这当是颜楷“篆籀气”的一大学养因素。现今写楷书的人,要想继承这种创作方法,则非加强文字学根底而不能。

书家在长期读书、述作的过程,会使作品形成一种建立于技法之上的书卷气,这种趣味可以体现在写碑、写帖、刻印、刻字的各种书体上,并非写帖之专属。即就形式论,书卷气亦非“二王”一系书法之专属。古人所用书籍,在版刻之前是卷子,写字述作也是卷子,版刻兴盛后则主要是版刻。一般卷子与版刻都有乌丝栏,行间舒朗,版心上下留出空白以供朱批。我在南京图书馆古籍部查阅资料半年,翻阅多元明清时期原刻本,前人之批注焕然如新。明清以来文人自小皆读这样的书,长期默化,即清代碑派大家邓石如、伊秉绶、何绍基所写卷册,爽朗整洁,虽是写碑,仍可透出这种形式上的书卷味。赵之谦、黄士陵的印章,都不作过多心思于笔画的残损造作,所营造的仍是娴静的书卷味。我在书法印章上,亦受之浸染,将之前的刻意形式花样与作的成分弱化,希冀能以读书人的形式去表现那种静穆的书卷之美。一件作品如果仅有华丽的外衣,尚不足以持久打动人心。我之前写字注重斑驳、刻意于变、加盖若干印章以增强形式的种种做法,皆统统被推倒,代之以对简洁沉静的追求。不可言创作水准高度,但下笔不乱作,无有时下之诡异习气而已。这种书卷气象,或许只有视读书与写字如人之两足者能体味。因此,书卷气的表达,可以通过形式的博观去追模,假以学识的增长而养成形式与气味的完美统一。

【详见《中国书画》2019年3期】


本文编辑:刘光   新媒体编辑:崔漫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