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毫无违和感地和东北人唠嗑？

随着赵本山小品连续多年登上春晚，二人转在全国范围内的传播以及东北话影视剧作品《刘老根》、《马大帅》、《乡村爱情》、《林海雪原》等频频搬上银幕，东北话强势崛起，迅速火遍全国，形成“东北方言热”，甚至很多留学生也开始学东北话了。

一般人都认为东北话和普通话的差别很小，甚至也有不知情者把东北话就看成普通话。然而，作方言研究的人都懂得，东北话和普通话之间有渊源也有不容忽视的分歧。东北方言和普通话的差别主要在词汇和语音上。有很多人觉得，记住了几个有代表性的东北方言词就能很容易地卖弄两句东北方言，其实不然，“画龙画虎难画骨”，东北方言的精髓并不在和普通话有明显差异的那些方言词汇上，如“耗子”说成“老鼠”、“稀罕”表示“喜欢”、“老鼻子了”指“很多”，而是在某些常用词（甚至包括虚词）使用中，对比普通话所产生的变音、变调的方言特色上，这一点长期以来未被重视。很多人学东北话似像非像，不够地道，问题十之八九就出在这里。要想速成东北话，除了翻翻《东北话字典》，还得了解某些常用词在东北话中的音变和调变的微妙之处。

东北极寒的气候造就了东北人率直、迅捷和求简的性格特点。东北人说话办事“快刀斩乱麻”，不墨迹、不啰嗦，力求方便、迅捷、高效。在这种性格的支配下，以及凡事力求简洁的心理作用下，东北方言的发音较好地体现了语言的经济原则。如，北京话的“干什么”，东北人常说成“干啥（gàhá）”，“啥”代替了“什么”，不仅字数减少一个，发音时，韵腹是央低不圆唇元音[A]，发音松弛省力。“怎么回事儿”也简省为“咋（zǎ）回事儿”，“咋”代替了北京话的“怎么”，韵腹又是元音[A]。东北话中，不仅倾向于选取发音方法省力的音素，而且也通过各种途径缩短音节，甚至在语流中，读得快的时候，某些音节就脱落了。

一、简化：

一般人都知道，东北人习惯于把舌尖后清塞擦音发成舌尖前清塞擦音。比较两种辅音的发音方法，舌尖后塞擦音发音的时候，舌头要卷曲，舌尖趋近硬腭成阻。难度比舌尖前音大些，所以为了省力，东北人倾向于发舌尖前音，如：

你吃了吗？吃chī——cī

这啥人啊！这zhè——zèi

那些是啥？是shì——sì

音节的脱落也是一种发音省力的表现。东北人在语流交谈中，由于说得太快，某些词的整个音节脱落了，在语音上仅留下个声母或者什么都没留下。

我告诉你啊，千万别惹我。——我告[k]你啊，千万别惹我。

我不知道。——我不[ʅ]道。

我好不容（yóng）易才做好，你多少吃一口啊。——我好容（yóng）易才做好，你多少吃一口啊。

在音节内部，为了发音省力，有时候韵头[u]会缺失。既避免了三合元音发音的较长过程，也简省了合口呼韵头的较难的发音动作：

乱吵吵（chāo）啥，没看人家都生气了。乱luàn——làn

快到屋里暖和暖和。暖nuǎn——nǎo（韵头缺失，韵尾音变）

丢弃韵尾或声母替换：

你想干啥？干啥gànshá——gàhá

尽管如此，东北人发音并不是一味地追求简化，很多时候还繁化，添加一些音素，只为了保留东北话的韵味。

二、繁化：

添加韵头[i]的偏好：

你逗我玩儿呢？呢ne——nie

上邮局取包裹。取qǔ——qiǔ

向[iau]靠拢的音标：

早跑了。跑pǎo——liāo

钟情于将[n]韵尾变成[o]：

我去理发店剪头发。剪jiǎn——jiǎo

[ue]向[iau]靠拢的变化很多、很明显：

孩子上学去了。学xué——xiáo

树上有两只雀。雀què——qiǎo

我觉着你不会帮我。觉jué——jiǎo

给他奶奶削个苹果。削xuē——xiāo

以上例子中，韵腹在普通话中是单元音，在东北话中变为二合元音；如果在普通话中是二合元音，那么东北话中就倾向于变为三合元音。

以下还有一些规律性不太强的增音素现象：

哥，你太厉害了。厉lì——liè

找个塑料袋装上。塑sù——shuò

这衣服一洗就掉色。色sè——sǎi

头怎么那么疼呢。那nà——nèn

不仅韵腹有增音素现象，声母也会“无中生有”。在零声母词前添加声母[n]是东北方言（黑、吉两省）为人们熟知的一大特色：

妈妈，我饿了！饿è ——nè

出门注意安全。安ān——nān

老师和蔼可亲。蔼ǎi——nǎi

怎么样，这些暗藏在简单的东北方言对话中的小腔调，您是否留意了呢？

三、变调：

东北人对阳平声调有种特殊的喜爱。很多普通话阴平声调的常用词在东北方言中倾向于读成阳平声调：

知道我是谁（séi）不？知zhī——zhí

你应该先答应他们。答dā——dá

我是七台河人。七qī——qí

不让你跟我抢，你非得和我抢。非fēi——féi

多长时间了！还没（mèi）整完！多duō——duó

老师，他抢我东西！东dōng——dóng

走那么快干啥呀，等会儿！等děng——déng

出来吧。别（biè）藏了，都（dóu）看着你了。出chū——chú

都出来吧。都dōu——dóu

收拾好没有？没（mèi）收拾好，快点儿收拾。收shōu——shóu

不仅对阳平声调有倾向，东北人还倾向于将阳平声调变读为去声调：

我还得去街上买米。还hái——hài

别逞强了。别bié——biè

A：你写完作业了吗？B：没写完。没méi——mèi

东北人对[l]的情有独钟。不仅湖南、湖北人、四川人[n]、[l]不分，容易混淆，东北人有时候也会犯这个毛病。

你糊弄谁呢？弄nòng——lòng/long

A：你家是哪儿的？B：嫩江的。嫩nèn——lèn

此外，东北人还喜欢把[r]读成[l]。

赶紧扔了吧。扔rēng——lēng

这是克东腐乳。乳rǔ——lǔ

对[a]的情有独钟。

狗早跑到大街上去了。街jiē——gāi

再说，再说舌头给你割下来。割gē——gá

疙瘩汤好了没？疙gē——gā

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咯gē——gā

咯吱窝gēzhī——gǎjiù

[r]和[y]不分，是东北人的特点。

让人给骂了。让ràng——yàng，人rén——yín

我就是东北人。人rén——yín

怎么样，学会这些，估计你说东北话就更地道了，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和东北人唠嗑了。

主审：阮桂君 作者：曹婧一

本期执行主编：崔自欣 编辑：刘沛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