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郑风》热辣的情感相对应的,是英文中的一个词:sentimental,郁达夫唤它作“三底门答尔”并对它颇为痴迷。这个词如果从字典上查意为“情感的,脆弱的”,但更多人将它理解为“感伤的”,实际上它的确切意思只有把它放在书中的语境中才能理解,而对于它的偏爱也是从磕磕绊绊读了几本英文小说之后才开始的。
《郑风》的热辣与sentimental的感伤,都是人类的一种情绪,但这种情绪不会凭空而生,而是受到了某些感染之后才会产生的。《郑风》的诗句是用来唱的,而sentimental直接被用在了唱片的题目上,可见,人类那些最热辣、最精微、最优雅又最难以描述的感情都与音乐有关,换句话说,文字难以表达的,音乐却能悠然道出,音乐永远与美联系在一起。
有这样一本书,名为《音乐书话》,作者有收藏音乐旧籍的癖好,这本书就是在集藏基础上忽发奇想写出的,成书速度很快,颇有一挥而就的气概。虽然作者本人说文字还粗糙,但正是这“粗糙”,却反映出最为真实不加修饰的对音乐的感觉。这本书最能透射心灵的地方,是它反映出音乐最为精髓之处,那就是“美”。
让我们翻开那些岁月久远的音乐旧籍,像寻古探幽那样,与《书话》作者一起体味这些书和老一辈音乐家给我们讲述的音乐中的唯美。
小史之美
音乐历史是音乐家艺术创造的进程,是遗存至今的精神财富。因此,乐史就是时代与人、人与音乐的一份美丽的记录。在这些音乐旧籍里,就有着这样的珍贵书籍 。
历史,无论是哪一个领域的历史,总会给人一种厚重之感;厚重,无论是读者或是作者,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一种畏途之惧。然而,在上个世纪初叶的一些音乐书籍中,中国音乐学者却聪明的用了这么一个字,叫做“小”。这个“小”字,举重若轻,蓦地淡化了史的厚重,解释了写史人与读史者的负荷。于是,就有了诸如《音乐小史》(陈洪先生撰著)、《中国音乐小史》(许之衡先生撰著),以及更早的由俞寄凡先生撰著的《西洋音乐小史》等。
与“通史”、“史纲”相比,与直呼其名的“史”书相比,这个“小史”,无疑是简约通俗的普及性读物,而不是深奥繁复的学术性著作。1930年初版的《西洋音乐小史》,薄薄一册,刚好百页。今日读之,则深感“小史”不小。这是一部深入了音乐史海之后,用高度的概括、精辟的提炼而撰就的不啻为“史书”的“小史”,是进入历史又走出历史而力图站在历史之上的一部鸟瞰历史的书。因此,这个“小史”却有着历史本身的厚重与扎实。
这些引领人们“入门”的娓娓之谈,没有一点生硬的概念,也没有一点灌输式的说教,就如行云流水一般,把音乐的道理与原理讲得深入浅出、怡然动人,就像讲故事一般将音乐的滋养渐次注入读者的心田,有一种“润物细无声”之妙。至今,这依然是普及性读物的一种经典写法。而这通俗的笔法却非轻易使然,那些造诣颇深的艺术大家,精通于音乐绘画文学等诸多门类,惟此,丰富的艺术素养方可使之在开阔的艺术视野里深入浅出、纵横自如;而只有像著述经典一样去写普及的读物,才是旷世之大手笔。
童心之美
战火纷飞的1942年。陪都重庆印行了一本与危难气氛不相协调的音乐读物:《儿童音乐故事》。
这书的纸张薄且粗糙,双面印刷,是“系用正中机造纸印刷”的。这“机造纸”就是战时出版社的一种代用简陋印纸。这本书由重庆的正中书局出版,1934年初版,1942年在渝印行机纸本第五版。书的封面,以粗粝的“草纸”本色为底衬,上端醒目印着大块黑字翻白的书名,粗大的宋体字样,朴朴拙拙,稳置其上,全然没有一点童稚的轻灵与明快;倒有了硝烟下的那种报章“号外”式的紧促与沉重,留下了这书出版年月的一个历史痕迹。
《儿童音乐故事》这本书其实讲的是音乐家在人生各个阶段的故事,并不像“神童”莫扎特一样,都是讲大音乐家童年时代的故事。因此,这书应当是一本讲给儿童听的音乐故事,它是引领孩子们对于音乐认知的启蒙性读物。这一类读物在20世纪上半叶已经出版了许多。翻看1942年这粗糙的版本,在观望之余,想起在重庆大轰炸中成书的《音乐儿童故事》,读着书中那几段关于战争中的音乐轶史,可以想见到烽火中有朗朗书声、悠悠乐声的景境,不由对于我们中国人在残酷战争岁月中的坚强与乐观,顿生崇仰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