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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论坛 | 回顾:集法、势、术于一体的法家代表人物——韩非

 繁星1 2019-04-10

约公元前280年--公元前233年

一、韩非其人其书简介

(一)生平事迹简介

韩非(前280?——前233),战国末年人。据《史记·老庄申韩列传》记载,他出身于韩国王室贵族,其人大致生活在韩釐王、韩桓惠王、韩王安的时代。与李斯皆师从荀卿。其时韩国君主昏庸、权臣当道,法制不明,积贫积弱,受制于秦。韩非志大才高,思想敏锐,见识超凡,力劝韩王改革政治,富国强兵。却始终不为君主采纳,并受到了朝中权贵们的排斥。其所作《说难》《难言》诸篇,倾诉了让君主采纳自己的主张的艰难。而《和氏》《孤愤》诸篇,则反映出一个满腔热情积极挽救韩国危机的有志之士,怀揣良策,却不能为人理解的孤独、苦闷、悲愤的情怀。劝谏受阻后,韩非潜心著述,构想出一整套治国方略。其所著《孤愤》《五蠹》诸篇传至秦国,秦王嬴政大为赏识,时李斯为秦廷尉,推荐韩非。秦王为得到韩非,发兵威胁韩国。韩王令韩非出使秦国,秦王见韩非大喜,然未能重用。从《韩非子》第一篇《初见秦》中陈述秦昭襄王时采用连横之术的史实来看,韩非也有想借秦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的愿望。然其第二篇《存韩》又力劝秦王暂时不要攻韩,存韩对秦有益无害。说明韩非对韩国仍怀有深情。李斯自知才学远不及韩非,故怂恿姚贾向秦王进言,言其《存韩》一篇,心怀韩国,不可重用,且不可纵之为后患,不如杀之。秦王遂将韩非押入大牢。李斯知秦王精明,万一醒悟过来,不仅不能杀非,且恐祸及本身。遂派人用毒药酒送非,逼其自尽。“非欲自陈于王,不得见。”秦王后果然醒悟,使人赦非,然非已死。

(二)《韩非子》简介

《汉书·艺文志》载《韩非子》55篇,与今存篇数同:《初见秦》《存韩》《难言》《爱臣》《主道》《有度》《二柄》《扬榷(一作“權”)》《八奸》《十过》《孤愤》《说难》《和氏》《奸劫弑臣》《亡征》《三守》《备内》《南面》《饰邪》《解老》《喻老》《说林上》《说林下》《观行》《安危》《守道》《用人》《功名》《大体》《内储说上》《内储说下》《外储说左上》《外储说左下》《外储说右上》《外储说右下》《难一》《难二》《难三》《难四》《难势》《问辩》《问田》《定法》《说疑》《诡使》《六反》《八说》《八经》《五蠹》《显学》《忠孝》《人主》《饬令》《心度》《制分》

其中《解老》《喻老》两篇,有选择性地对《老子》一书中部分章句,进行解说阐发,是最早解说老子思想的文献。《说林上》《说林下》《内储说上》《内储说下》《外储说左上》《外储说左下》《外储说右上》《外储说右下》,为作者采集的民间传闻、寓言故事,可能是作者为论说、劝谏而提供的形象化论据的素材。《难一》《难二》《难三》《难四》是一组驳论文,通过驳斥前人的言行,展示自己的观点。原为一篇,以其过长而截为四篇。其他比较重要的还有如:《爱臣》论君主对身边宠爱之人过分信任依赖的恶果。《主道》借鉴了老子“人君南面之术”的思想加以改造,为法家主张君主要以“术”为法治手段的主要篇章之一,基本上是用韵文写成的。《扬榷》内容与《主道》类似,思想更为深刻,文风更为犀利。《二柄》论君主要掌握好赏与罚二种权力,决不能让臣盗用。《亡征》列举国家即将灭亡的四十七项征兆。《饰邪》论君主当识破奸臣伪装,不能容忍臣僚朋比为奸,内外勾结。《难势》以辨难的形式讨论君主恃势的问题。《问辩》以问答的方式讨论战国时盛行的论辩游说之风,提倡君主专制,禁止私学。一尊于法。《八经》提出人主可以经久适用的八条政治原则。是韩非法、术、势思想的纲领。《显学》即是政论文,也是具有学术史性质的论文。其所言显学为儒、墨两家,论 “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此篇历来为学者所重。《五蠹》为韩非法家学说的代表作。其篇名之意是论五种人如同蛀虫,是对社会国家无益有害的人,应该一律清除,这五种人是:儒家学者、纵横家、游侠、工商业者,君主宠爱的心腹小臣。进而提出重农尚武、以法治国的主张。本篇还批评了儒、墨两家“法先王”,如“守株待兔”一样的可笑,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的政治主张。

关于《韩非子》各篇的真伪问题,如《初见秦》《存韩》《解老》《喻老》《主道》《杨榷》《饬令》《有度》《忠孝》等篇,皆有人提出过质疑。但也很难成为定论。各种迹象表明,韩非学说后来确为秦王朝所重视,其书在秦时当保存完好。刘邦攻进咸阳,丞相萧何入关后第一件事就是搜集秦国的图书文集。所以,直至刘向校书,《韩非子》被篡改的可能性不大。当然,其中个别文章或经后人润饰,或有他人文章掺杂其中,这在古籍当中都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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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韩非学术思想之渊源

(一)荀子的学术思想的影响

尽管韩非与其师观点多有不合,甚至是完全对立的,然荀子的“尊君”思想、性恶论、兼用霸道之长、礼法并重、天道自然、重实效的思想,甚至荀子的文风,都在韩非著作中打上了鲜明的烙印。

(二)批判地继承了 “早期法家”的思想

韩非批判性地继承了商鞅的“法”、慎到“势”、申不害的“术”,吸收其思想的精髓,又有发展、完备。并且强调三者必须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法是基础,术是手段,势是保障。

(三)对老子哲学思想的吸收、充实、发展、改造

《解老》《喻老》两篇,表明了韩非对老子哲学的重视,《解老》尚重在阐释、发明老子的思想,而《喻老》则将老子哲学思想加以改造,为其法家思想服务。另外,《主道》《杨榷》等篇中,也体现出韩非利用道家思想,论述“君人南面之术”的政治哲学的思想。

此外,名家、墨家乃至于儒家的思想,他都有不同程度的吸收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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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韩非子主要学术思想

(一)以历史经验为据

韩非认为孔、孟一生以仁义之说奔波于各诸侯国之间,苦心劝说,一无所成;而管仲相齐、子产相郑,李悝相魏,吴起相楚,商鞅相秦,都以法治国而取得了成功。

(二)时变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韩非认为时代在发展,社会的状况也有所不同,治理社会的措施也不能一个模式。“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而“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民众而财货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罚而不免于乱。”说明“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五蠹》)故“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故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显学》)他认为儒、墨、道泥古不化,他们提出的解决社会的方案都无异于“守株待兔”。

(三)世治不能寄希望于明君

 “夫糟糠不饮者,不务梁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五蠹》)“且夫百日不食,以待梁肉,饿者不活;今待尧舜之贤乃治当世之民,其犹待梁肉而救也。”“废势背法而待尧舜,尧舜至乃治,是千世乱而一治也。”(《难势》)韩非还批评儒、墨两家倡导的“法先王”,是对上古之世的无知。尧、舜的所谓禅让,并非是品德高尚,而是一种解脱:“夫古之让天子者,是去监门之养,而离臣虏之劳也,故传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是以人之于让也,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薄厚之实异也。”(《五蠹》)更何况尧、舜的事迹,诸家说法各异,“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即诬也。”(《显学》)将治世寄希望于明君,不如托之于法治。“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难势》)

(四)法治是顺人性而为之

韩非认为:“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故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八经》)韩非虽然没有讨论人性之善恶,但他认为人是自私的,皆有趋利避害之心。他认为雇主与被雇佣者,君臣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夫妻之间,都是利益的关系。“故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备内》)“夫卖庸而播耕者,主人费家而美食,调布而求易(通“赐”)钱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巧而正畦陌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外储说左上》)“君以计畜臣,臣以计事君……害身而利国,臣弗为也。害国而利臣,君不为也。君臣也者,以计合者也。”(《饰邪》)“臣尽死力以与君市,君垂爵禄以与臣市。”(《难一》)“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怀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后便,计之长利也。”(《六反》)“人为婴儿也,父母养之简,子长而怨;子盛壮成人,其供养薄,父母怒而诮之。”(《外储说左上》)“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妇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妇人事好色之丈夫,则身死见疏贱,而子疑不为后。此后妃之所以冀其君之死者也。”(《备内》)韩非还将母爱与严父相比,以父母之爱子与官吏与其子无爱相对比,而实际效果却是子听父十倍于母,听官吏万倍于父母。以此说明仁爱感化之效果远不如法制威严所收到的奇效。“母之爱子也倍父,父令之行于子者十母。吏之于民无爱,令之行于民也万父母。父母积爱而令穷,吏用威严而民听从。”(《五蠹》) 

韩非与其师不同,他并没有改造人性的兴趣,而是要充分利用人性的自私、趋利避害的特点,以严刑、重赏为手段,才能取得预想的政治效果。他甚至说“君通于不仁,臣通于不忠,则可以王矣。”(《外储说右下》)

综论:

韩非主张法术势三者紧密结合起来,相融无间。一国之君要有绝对的权威,运用权术驾驭臣民,推行法治,才能富国强兵,以求得在兼并战争中,占得先机。在韩非的观念中,权势强于道德,武力胜过仁义。民众是愚昧的,统治者只须顺其趋利避害的性情,运用赏、罚来引导其按统治者的要求去做,即可达到天下大治。其中有些观念明显是不可取的,但在战国末期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却又是令人不得不接受的残酷的现实。韩国多年积弱积贫,被强秦所牵制。这样的现实,深深地刺激了韩非,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实力是第一位的,仁义道德,说起来温情美好,但却虚幻而不实用。所以,韩非只重现实的迅速富国强兵而不为后世长治久安着想。韩非的学说,得到了秦王赢政的赏识,是不奇怪的,因为它极有利于专制独裁的统治。不过,按韩非的人性观,君主亦为自私自利之人,那么,君主有了绝对的权威,不加以节制,会不会走向大奸大恶的道路上去呢?极权政治,难免覆亡的命运。秦的二世而亡,证明了这是一条铁律。故汉高祖刘邦接受了陆贾、叔孙通等儒生的建议,废暴政而取儒术。不过,只要专制体制不变,封建帝王就不可能完全抛弃韩非的学说,只不过是明儒暗法而已。所以,秦以后两千余年,表面上一直宣扬以儒术治国,而广大民众却始终处于被愚弄的境地,屈从于专制高压之下,而孟子的仁政学说,却一直被高悬于理想的天上,从未得以真正的落实。韩非的确有轻视民众的意识,但是,他也一再强调,法治是为了“防奸于未萌”。从本质上说他还是爱民的。他的《亡征》篇,列举四十多种国家灭亡的征兆,其中就含有统治者奢侈腐败,无限止地使役百姓,杀戮无辜,穷兵黩武之事。而且每例举一事,都缀上一句“可亡也。”警戒意味十足,可惜后世帝王只热衷于暗用其势、术理论,而没有注重他的这些警示。

今人反思历史,尽管我们对韩非学说所产生的恶果会深恶痛绝,但我们也不能以大奸大恶去评价韩非这样一个历史人物。而只能探讨其学说的负面影响,而力求消除其毒素。梁启超评韩非说:“以形式论,彼辈常保持严冷的面目,诚若秋霜肃杀之气,以精神论,彼辈固怀抱一腔热血。”(《梁启超学术论著》,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55页)法家一直被人认为是缺乏温情,刻薄寡恩,但是,另一方面,也含有执法严明,用法公正、公平的意识。韩非所说的法治与当代法治有本质的不同,但是,其中是否有一些值得今人借鉴的内容呢?此外,韩非处于战国末年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崇尚实力,而认为讲仁义道德不实用。如果我们在不否定人提高思想品德境界具有重要意义的同时,再注重发展实力,是不是也是硬道理呢?陈启天评曰:“当战国时,诸子百家争鸣,而最合其时势之显学,厥为法家,法家之集大成者,当推韩非。”(《韩非子参考书辑要·自序》,中华书局,1945年,第1页。)韩非所揭示出的人性,大多是阴暗冷酷、虚伪娇情,勾心斗角,自私自利的,有的例证未免有以偏概全之弊,但是,他所说的这些社会现象也不可不引起我们的关注。冯振评《韩非子》是“药石中烈者,沈疴痼疾,非此不救,用之失当,立可杀人。”(《韩非子论略》)指出其学说的两面性。今人用其所长,去其所弊,韩非固不失为古代具有独特见解的杰出思想家,其学说之精华自可为今人所用。

附:《韩非子》主要参考书

【清】王先慎:《韩非子集解》,中华书局《诸子集成》本。
    陈启天:《韩非子校释》,中华书局,1941年版。
    陈奇猷:《韩非子集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
    张富祥:《韩非子解读》,泰山出版社,2003年版。
    施觉怀:《韩非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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