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讲他对文化遗产的态度,有个著名的概括叫“拿来主义”:“我们要拿来。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总之,是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在很长的时段里,中国人主要到古代去拿,自汉代“独尊儒术”以来,儒家经典一直是历代王朝的指导思想;也从域外拿了一点,这就是佛教。这种局面到晚清来了个大变化,国家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其指导思想的权威也就逐步下降,许多求新求变的国人纷纷另寻出路——这时老西方印度已不行了,只能到新西方的欧美以及学欧美有成效的日本去拿。
青年时代的鲁迅,就因为“绝望于孔夫子和他的之徒”(《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跑到日本去留学,寻找新的思想和出路。
中国近代以来的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都是要学外国的,越学越深入,甚至终于变成一切都要学西方,彻底抛弃老传统,这就是鲁迅在《文化偏至论》里总结过的:“翻然思变,言非同西方之理弗道,事非合西方之术弗行,掊击旧物,惟恐不力。”这种思潮曾经非常有力量,后来无论是“全盘西化”,还是“以俄为师”,都不再注意从古代“拿来”。这又走偏了。
鲁迅没有这样的片面性,就是在《文化偏至论》一文中,他已从正面提出,学西方只能取其可以为我所用的好东西,有些思想“见于西方者不得已,横取而施之中国则非也”,中国只能“择其善者以为师资”。与此同时,我们也要从中国传统文化里继承若干仍然有生命力的东西,加以综合改造,“取今复古,别立新宗”,形成一种合于中国国情的新的文化思想:“明哲之士,必洞察世界之大势,权衡校量,去其偏颇,得其神明,施之国中,翕合无间。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兼顾这两个方面,才能建设一种适合我们的新时代的文明。
《拿来主义》强调“我们要拿来。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对于中外文化资源都必须一分为三,明确并巩固这样的基本观念太重要了。
作为《拿来主义》先导的《文化偏至论》提出“取今复古,别立新宗”,这八个大字也非常值得人们深长思之。一味崇洋或只知复古,皆属“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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