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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8年唐王朝建立之后，巴蜀又一次进入统一帝国的版图。没有民族的自我定位，就只会有两种命运：一是被战乱裹挟，成为炮灰坑，人民流离失所，衣冠蒙尘；二是作为降奴，被征服者统治，充当资源汲取地的原材料，在岁月静好的表象中逐渐费拉化，在文明的季候轮回中走向沉沦。前者魏晋南北是也，后者暴秦汉唐是也。巴蜀归唐结束了长期的战乱，但是统一帝国依然会执行征服者的权利，被征服者永远不会有与征服者讨价还价的余地。 620年（武德三年），知道巴蜀的战略地位与资源重要性的李渊，任命他极其信任的开国元勋之一窦轨出任益州道行台左仆射，统领巴蜀，并告诉他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随机行事，不必请示朝廷。这是典型的征服者标志，一地亿万父老之命运，可以随时被外族统治者私相授受，自己不能构建自己的共同体，不能指望外人爱你。到任仅数月，汲取就已经开始，窦轨奉命率领巴蜀兵马随同李世民往洛阳讨伐废隋自立的王世充。 621年（武德四年）正月，窦轨与行台仆射屈突通率军巡视驻军营寨，突然与王世充军遭遇，作战不利，此时李世民率自己特种部队“玄甲军”前来援救，大败王世充，俘虏斩杀六千多人，王世充逃回其根据地。四月，窦轨又率领巴蜀军队与李世民会合，继续攻打王世充。五月，李世民消灭王世充和窦建德，窦建德被解至唐都长安，斩于市。王世充则因降唐，并有李世民不斩前言，而被免死，贬为庶人，与兄弟、子侄流放到蜀地。此处可见，蜀地已成为唐朝初期的政治犯流放地。而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政治犯流放地历来都是蛮荒不毛之地，气候恶劣、物资稀少、经济落后、生活质量极差，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惩罚的目的，并限制其异志异动。所以从这个侧面也可以反映出，自汉末以来的数百年战乱，已经让曾经的天府之国面目全非。但王世充也并没有在巴蜀度尽余年的命，行至定州府州驿站时，就被仇人独孤机之子定州刺史独孤修德杀死，其子侄等亦因在流放路上谋反而均被杀。窦轨与萧瑀奉命封存府库，收其金帛，赏赐诸将士。七月，窦轨率军返回益州。 同年二月，唐改信州（今奉节）为夔州，以李孝恭为总管，大造战舰，演习水战，开始对割据江陵的萧铣磨刀霍霍。李孝恭把巴蜀地区酋长的子弟招来，量才授用，置于左右。对外是拔擢他们，实际上是把这些子弟作为人质。时机成熟之后，李孝恭向朝廷上攻萧铣十策，很快李渊就派李孝恭、李靖率巴蜀军自夔州顺江而下，一举消灭萧铣在荆湖地区建立的割据政权。 李氏政权的两大劲敌，都在一年之内被巴蜀军彻底剿灭。 622年（武德五年）八月，吐谷浑进犯岷州，击败总管李长卿，李渊下令又派驻守巴蜀的窦轨和渭州刺史且洛生率军救援，吐谷浑闻讯撤军。 624年（武德七年）二月，聚居于始州（今剑阁）的僚人发动起义反唐，窦轨奉命率军讨伐。五月，党项与吐谷浑又来一同侵犯松州（今四川松潘），窦轨奉命与扶州（今四川南坪东北）刺史蒋善合率军兵分两路前往援救，窦轨从翼州道出发，蒋善合从芳州道出发，合力攻击党项与吐谷浑。当时敌军兵锋甚锐，蒋善合率军先到，在钳川击退敌军。窦轨进军至临洮，攻打左封，击败敌军。窦轨预料羌人必为祸患，开始在松州屯田，启动建设兵团的建设。同月内，窦轨即在方山（今陕西汉阴西北）击败反叛僚人，俘虏两万多人。 626年（武德九年）四月，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害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夺取皇位继承权。先是，窦轨自入蜀以来，与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关系一向不和睦。当时韦云起的弟弟韦庆俭以及其宗族多数是李建成一党，窦轨便想趁机将韦、郭二人除掉。不久，有诏书下达益州，窦轨将诏书藏于怀中，韦云起询问说：“诏书何在？”窦轨不肯给他看，反而说：“你想谋反吗！”趁机诬告韦云起与李建成一起谋反，将韦云起逮捕杀害。郭行方恐惧逃奔京城，窦轨追赶他，但没有追上，因此郭行方得以幸免。 同年，朝廷废除行台制度，任命窦轨为益州大都督。八月，李渊退位，李世民继位，是为唐太宗。十月，李世民大封功臣，加赐窦轨食邑六百户。十二月，窦轨上奏朝廷，声称当地的僚人又在造反，请求朝廷派兵讨伐。唐太宗看出了窦轨的嗜杀成性，且一直拥兵自重，便说：“僚人依仗山林，时常出来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这是他们的平常习惯。地方官如果能以恩信安抚，他们自然会顺服。怎么可以轻易动干戈，捕打僚人，把他们当做禽兽一般？这难道是当百姓父母官的本意吗！”最后没有准许出兵。 作为不折不扣的西南王，多年征战杀戮，窦轨的存在已经让李世民有所忌惮，于是自然会发生命运的改变。627年（贞观元年），李世民征召窦轨入朝，担任右卫大将军。同年，李世民分天下为十道。剑阁以南为剑南道，嘉陵江以东地区为山南道。第二年628年，窦轨又出任洛阳都督，但仅仅两年后630年，死于任上。 窦轨治蜀七年，做事极其严酷。他武臣出身，杀伐之气极重，每逢临敌出战，经常十几天身不解甲。其部下无论贵贱少长，作战时如有畏敌者立即斩首。将士虽犯小过也要遭受鞭打，流血满地，见此情景的人无不侧足发抖。如此高压极权统治，蜀人莫敢冒犯，蜀军作战只得以死战斗，故而数年内蜀军几乎无敌，蜀中盗贼也自然全都平定。 当初窦轨入蜀任职时，用其外甥作为心腹。一天深夜，窦轨准备外出，召唤他的外甥而不按时前来，窦轨一怒之下，便将他斩首示众。窦轨还曾告诫家奴不得外出，一次窦轨派一名家奴到官府厨房取水浆，随即改悔。窦轨故意对家奴说：“我曾告诫过你，现在只好借你的头来申明法令”。便下令派部将逮捕并斩杀该家奴，临刑前，家奴大喊冤枉，说明明是你让我去的，负责监刑的官员也有所犹豫而未按时处决，窦轨见状大怒，将监刑官一起斩首。时任行台郎中赵弘安是当时巴蜀名士，窦轨动不动就对他进行鞭打，而且似乎打人上瘾，一年下来，共鞭打此人数百下。如此禽兽之举，不一而足。 后来，窦轨应征入朝，唐高祖李渊赐御榻让窦轨坐，结果窦轨因容表不整，加上不知礼数坐着和唐高祖说话，李渊因此大怒，对他说：“你入蜀时，车骑、骠骑随行者有二十人，结果全被你斩杀殆尽，我也是出身于陇西的车骑将军，还不能对付你吗？”随即将其下诏入狱。但不久念其战功，怕受兔死狗烹之讥，便将他释放，并继续镇守益州。 但是征服者就是征服者，在征服的短期内，他们就是秩序的缔造者与输出者，降奴只是他们构建自身秩序堡垒的枯骨砖土，你的血泪正好当成他们秩序长城的混凝土凝合剂，越丰富越好。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只有重新审视并发现自己的自我定位。一切重生的恩典，等是等不来的。但恰恰相反的是，肆虐的洪水和明亮的刀刃，只要你等，它就总会来的。 附录陈允平《木兰花慢》词一首： 杜鹃声渐老，过花信、几番风。爱翠幄笼晴，文梭飏暖，阑槛青红。新妆步摇未稳，捧心娇、乍入馆娃宫。消得金壶万朵，护风帘幄重重。 匆匆。少小忆相逢。诗鬓已成翁。且持杯秉烛，天香院落，同赏芳秾。花应怕春去早，尽迟迟、待取绿阴浓。拚却花前醉也，梦随蝴蝶西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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