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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神秘的印度和他们的药品世界-下篇

 生物_医药_科研 2019-04-14


来印度之前,对印度药品市场有一些了解,但是不算多,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些印度朋友,听他们介绍,对印度药品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但是还是比较模糊,这次来印度就是希望真真切切去亲自感受,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第一个约好见面的印度朋友Rohan是通过网络认识的,他年龄比我小一些,不会说中文,我们之间一直通过微信沟通。他跟他的两个哥哥一起经营一家药品公司,是一家药品出口公司,不是开药店的。

至于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呢,时间要回到一年前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本身是做药品出口,可能朋友认为我对国外药品都熟悉,就托我帮他找一种治疗肝癌的药物多吉美(索拉菲尼),国内特别昂贵,印度有仿制药,很便宜。其实那会我对印度药品一无所知,我们出口的都是中成药,而且是到东南亚华人居多的国家,很少接触国外的化学药,但是我知道,印度每年都进口我们国家的原料药,而且量非常多。朋友也不懂药,我就帮他查阅了资料,这期间加了很多代购的微信,随着了解的深入,我对印度有了新的认识,搞懂了为什么印度被称为世界药房。接触到这些,对于我来说,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那个世界充满了吸引力,特别对于我们这种搞药的人来说。在那儿,你可以第一时间买到最新最好的药物,不仅仅是仿制药,还有很多原研药,价格都非常低廉,可以做研发,也可以治病救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这位印度朋友Rohan,通过他的介绍,我对印度药品的认识更多了一些,但还是只能接触到一些皮毛。

随着信息接收的增多,关于印度药品价格,质量等问题,出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信息,把我搞得特别糊涂,比如同样的丙肝药迈兰吉三代,医院的医生给患者代购的价格是13000元一个疗程,而旅游医疗机构一个疗程更贵,普通代购也是10000元到6000元不等,价格悬殊这么多,我不禁在问,到底谁的是真药,谁的是假药呢?问了很多人,得到很多回答,但又分辨不出真假,让我内心非常纠结。

因为有太多的疑问,再加上公司正好在印度有项目,所以我毅然决然来到印度,孤身探访这个神秘的药品世界,来之前我第一时间就约了Rohan,希望通过他来进一步了解这个市场。

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在之前的聊天中,我多次表达了我要去印度跟他见面的意思,希望把他公司地址给我,可是他一直推脱不给,我认为他可能是一个骗子,他可能认为我也是骗他的。直到我把签证办好,机票订好,把照片发给他,他才把公司地址发给我,我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在微信指引之下,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终于见到活人了,最起码不是一个蹲在中国假装在印度的人骗我。在他的办公室,我看到了他的哥哥,也看到了他们的营业执照,我们聊了很多,我的英文很蹩脚,他的英文很咖喱,都是搞药的,很多东西不言而喻了。

他告诉我,目前市面上最火的9291,也就是奥西替尼(治疗易瑞沙或者特罗凯耐药的,非小细胞肺腺癌效果非常好),由于没有得到授权,印度目前没有公司仿制,私下里卖得都是孟加拉走私过来的。自从孟加拉学会了印度强制许可这一招,用得非常溜,第一时间仿制了9291,黑色包装就是碧康公司生产的,

但是碧康公司的正规的9291批发价要远远高于印度市面上的零售价,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印度有公司山寨了碧康公司的9291,药效没有碧康公司的好,印度本地人一般不会买的,更多都是卖给了中国人,害得都是中国消费者。听完这些我震惊不已,说到底都是中国人自己害自己,印度人只是帮凶而已。

从他那儿出来以后,我深深地感叹,这儿的水好深啊,本来以为比很多人懂印度药了,结果我连冰山一角都没有触碰到,为自己之前的无知感到羞愧!

第二个见的药商是一个中国朋友介绍的,他叫Avnish,来过中国留学,是复旦的交换生,中文说得非常好,有一家自己的进出公司,跟人合作经营着一家药店。   

我们公司打算找一家印度的药品进出口公司合作经营一个柬埔寨的项目,来之前,怕Rohan是骗子,所以准备了Plan B,我拜托了贸促会的一个处长,让他帮我介绍一个印度批发商,他无法直接联系到药品批发商,但给我介绍了一个印度投资委员会的官员,通过邮件沟通后,我才明白,她只能帮我们公司在印度当地建药厂,其他的她无能为力,几经周转才认识了Avnish。

 到印度以后,他约我到他们经营的药店来谈事,用微信给我发了一个地址,也不是定位,我用谷歌地图,千辛万苦才找到他们的药店。

一到药店,我就惊喜的发现两位非常眼熟的小哥,他们好像经常出现在网上,仿佛已经是印度药的招牌了,印象中,他们总是会举着一张纸照相,纸上写着某某代购,下面附有微信号码。

两位小哥一直非常忙碌给顾客找药,我没有找他们签名,但是有跟他们合影。

我们谈到一半的时候,他们药店的大boss来了,见我从中国来的,就跟我一起合影了。

他们的药店里摆放着各种药品,琳琅满目,我能想到的药品,这儿都印有尽有,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看到这些,比看到任何的商品都要欣喜。中国患者经常购买的药品被摆放在醒目的位置上,比如拜耳原版瑞格菲尼,红色版瑞格菲尼仿制药,迈兰的吉三代,Natco的吉三代,等等,看来很照顾中国代购。这儿销售的药品比阿波罗药房多太多了,我听Avnish介绍,他们销售着5000多种药品,常规药品他们药店都有,无需预定,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仓库,那儿有冷库,可以存放单抗类需要冷藏的药物。听他介绍,由于印度医院已经免费向民众提供丙肝药物索非布韦,所以这儿的丙肝药基本都是卖个外国人,而中国人最多。

聊天中,他也跟我提到了印度山寨9291的事情,还告诉我如何区分,算是涨见识了。他跟我说,最有效避免买到山寨9291的好方法就是不要贪便宜,看来在他们圈子中,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怜的是中国消费者还被蒙在鼓中。

还有就是LUCISU事件,这在印度药品市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LUCISU是一个非常差的公司,它以前叫SP公司,是一家专门生产假药坑害中国老百姓的药厂,且并以非常高的价格将其生产的假药通过代购卖给中国患者。该药厂生产的假药主要有以下四种,分别是AZD9291,索坦,色瑞替尼,和依鲁替尼。这个药厂连地址都是假的,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事件2017年年初,已经在印度传开了,可是直到2017年的年底,才有很少一部分中国患者知道这件事,原因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懂得。

我们从下午1点半一直聊到6点,他的中文非常棒,而且是一个中国通,沟通没有任何障碍,出于我们共同朋友的关系,他给我介绍了很多印度药品市场的情况,这一天,我可谓是获益匪浅啊,看来一趟印度没有白来。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提到好几次手机没有信号,说的就是在这儿,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强调不要办理Airtel的电话卡的原因,害我都无法加到药店大boss的微信,我只能要一张他的名片。

回到酒店以后,我一直在想他告诉我的这些信息,虽然应该信任朋友,但是对于印度人,还是多一个心眼比较好,我告诉自己,必须要验证一下这些信息的真假。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游走于药品市场,希望能验证这些信息,大概见了四五个药商,每次见面谈话时间都超过了2个小时以上,一方面是因为我英文一般,另一方面可能是我的问题比较多。

印度药商看到中国人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过来都会买很多药,可能我是让他们失望的一个,每次见面谈了半天,一盒药也没有买,临走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绝望。

这位大哥,我去他药店的时候,他的手下正在打包一个邮寄到中国的包裹。聊天的过程中,他拿出手机,熟练的打开微信,选择二维码,让我加他微信,同时他还给我展示了微信里的中国朋友,还有彼此之间交易的情况。我们相谈甚欢,中午一起吃了一顿汉堡,知道中国人吃不惯咖喱,所以每个药商请我吃的都是汉堡。他是做批发零售,所以忙的要死,手机和座机电话就没有停过,趁他忙的时候,我就参观一下他的药房,拍几张照片。

这个拿药的伙计,看见我在拍照,就顺手递给我各种壮阳药和印度神油,好像每一个到这儿的中国人都会买这些东西似的。

他的药店里有一个货架,单独放了很多样品,都是给代购拍照用的。

有治疗痛风的非布司他片

有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来那度胺

有治疗白血病的甲磺酸伊马替尼(格列卫)的最新包装样品

还有需求量特别大的,治疗肺癌的吉非替尼(易瑞沙)

 有辉瑞原版的帕博西尼,治疗乳腺癌的。

还有辉瑞原版的克唑替尼,治疗ALK阳性肺癌的。

还有治疗鼻炎的丙酸氟替卡松鼻喷雾剂、睫毛增长液和祛疤膏,这些都是非常受中国消费者喜欢的产品,他每天都会往中国大陆邮寄。

这是最后见的一个药商,他的买卖做得很大,有一家自己的药厂,可以生产易瑞沙和特罗凯,相比Natco公司的产品,他们的产品要便宜很多,但是知名度不行,所以中国人买的非常少,他也在苦恼销量问题。我跟他说,中国人买东西是非常谨慎的,你的产品在中国没有知名度,中国患者很难相信。像他们这种大店铺,产品非常全,他们会给很多小店铺放货,但是利润非常低。

这是他们公司生产的厄洛替尼(特罗凯)

这是他们公司生产的吉非替尼(易瑞沙)

写在最后,关于印度药品质量问题,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在这些正规药店,每当客户购买药品以后,都会得到一张这样的小票,他们叫发票(Invoice),上面记录了购买日期、产品名称、批号、数量、零售价、以及药房的名称、电话、地址等信息,在药品流通领域,这些信息都是为了追本溯源,一旦药品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生产厂家,这张看似简单的发票也是法律界定责任的依据。大家设想一下,如果一个产品是假药,药店会给你开具这样的发票吗?如果你购买的产品有这样一张发票,那么你可以对药品质量放宽心了。

当然,这跟我们国家之前试行过电子监管码制度相比,追本溯源的能力差了一些。中国实施的电子监管码,每件产品的电子监管码唯一,即“一件一码”,好像商品的身份证,你只要用特定的手机app扫描药盒上的电子监管码,就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药品的整个流通过程,实时查询每一盒、每一箱、每一批重点药品生产、经营、库存以及流向情况,遇有问题时可以迅速追溯。我在药店做执业药师的时候,亲眼看药监局的检查员以此为为标准,核对相关的发票信息,如果发票信息和流通信息不符合,就要做出相应的处罚。对于印度的药品,我们不能求用电子监管码去查真假,但是一张购药小票还是可以要求的。

在药厂待了这么多年,我明白想要制作假药太容易了,首先制作出一套一模一样的包装,以中国现有的印刷技术,制作一份以假乱真的包装太容易了,一个小作坊足够了。在正规的印刷厂,印刷药品包装的时候,需要药厂提供很多资料,这也属于药品监管的一部分内容,假药制作商应该不会去找大印刷厂。然后再购买产品的原料药,填充到胶囊里或者压成片剂即可,这些的操作,大学实验室里就可以完成,没有任何技术性可言。制作好以后再卖给代购,代购再卖个患者,美其名曰国内现货,很多人不知情,可能就稀里糊涂的买到这种产品了。或者产品利润过高,代购也不好骗,直接弄到印度,从印度发货,美其名曰印度直邮,很多人为会问,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呢?因为在利益面前,万事皆有可能。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我并没有碰到过,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药品是一个特殊商品,它的质量和生命息息相关,开不得玩笑,作为一个合格的代购,一定要严格把控质量,想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保证药品的源头真实可靠,还要懂得基本的药品常识。

购药小票就是评价货源是否真实可靠的其中一个重要依据,有人会说,购药小票相对于药品的包装盒不是更容易作假吗?但是你要知道,购药小票在药店的电脑里是有记录存档的,无论什么国家的药监局,都会这么规定。如果能得到药店发票,说明假药的可能是就非常小,为什么呢?如果药店卖的是假药,那么发票就是他的犯罪证据,他是死活也不会在卖药的时候给你开发票的。如果你得到的购药小票和药店的记录不一致,这中间肯定也有问题。还有的人会说了,我远在中国,如果药品吃了没有效果,即使拿到购药小票,我也不可能飞到印度找药店核对,碰到这种问题,就是见证你的代购是否诚信的时刻了,如果是良心代购,他会找到药店帮你据理力争,如果是假药贩子,那你只能自认倒霉了。

有的人说,代购的药品真实可靠就行了,还需要懂什么药品常识啊,你就会臭显摆,这里简单举两个例子来说明。

第一、药品如何存储?药品的稳定性不仅与其自身的性质有关,在很大程度上还受到许多外界因素的干扰,如温度,湿度,光线,空气中的氧气、二氧化碳、微生物,储存时间,包装容器等。这些因素往往会使药品发生分解、挥发、沉淀、潮解、酸败、生霉等变化,为了保证药品的质量,药品的正确储存就显得格外重要。国家规定,存储药品的相对湿度为35%~75%。药品存储应该采取避光、遮光、通风、防潮等措施。

第二、药品相互作用。作为代购,你不仅要对药品本身了如指掌,还必须了解药品之间的相互作用。药品间的相互作用会影响药效,影响吸收和代谢。药品的相互作用有时会增加药效,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比如经典的阿莫西林和克拉维酸钾组合,这种复方制剂的药效是单用阿莫西林的的几倍至几十倍。当然,药品的相互作用有时还会增加毒性,或者降低药效,这是我们要避免的。比如,肝素钠和阿司匹林合用有增加出血的危险。强效CYP3A4诱导剂可降低奥希替尼血浆浓度,建议应避免同时使用奥希替尼和CYP3A4的强诱导剂(如苯妥英、利福平和卡马西平)。CYP3A4的中度诱导剂(如波生坦、依法韦仑、依曲韦林和莫达非尼)也可降低本品的暴露量,因此应该慎用,如有可能也应避免使用。CYP3A4是一种代谢药物的酶,存在于肝脏中,CYP3A4诱导剂就是会让CYP3A4活性增加的物质,CYP3A4活性增加,奥西替尼就会被很快的代谢掉,表现出来的就是降低药效。常见CYP3A4诱导剂还包括如下:

只有懂得药品的基本常识这些,才能更好的为患者服务,指导患者正确使用产品,解决患者碰到的各种使用问题。药品不是衣服,衣服需要指导,别人也会穿,而药品不一样了,如果你不提醒患者,他就可能会用错。

目前的药品代购行业有点乱,卖衣服的兼职卖药,卖手机的也兼职卖药,不是看不起这些行业,而是术业有专攻。还有很多旅游医疗机构,打着旅游医疗的名,私下里干的都是代购走私的买卖,还整天嘲讽私人代购。代购挣点钱无可厚非,但是无论什么人,只要做药卖药,应该对患者负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能掉钱眼里!

这些就是我这次去印度的心得感受,写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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