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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观山——试探董其昌的山水世界

 老鄧子 2019-04-18

 董其昌仿古山水图

一直以来,我读不懂董其昌。

董其昌是明中叶以来艺术史上绕不开的第一人,他的“绘画南北宗论”主导了往后的画坛300年,往后仍余音不止。这么一个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物,我却在他的画跟前,徘徊辗转,不得其解:“这么平淡的画,何足以产生这么巨大影响?”适逢上海博物馆的“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撤展,带着疑问就去了。恰巧遇到上博策展的前辈,我冒失地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时,前辈沉默不语,悄然离去。我才惊觉自己的唐突,为自己的浅薄的认知和不妥当的言语,感到羞愧难当。知耻而后勇,今后还是好好沉下心来学习为妥。

董其昌山水图

随着了解的逐步深入,董其昌的画,平和中正,笔笔中锋,笔下松秀,仔细品读似有暗香浮动,静谧惬意。但此间真意,仍是暧昧不明。依稀记起,老师评价董的画:“月下观山”。第一个反应,我想“月下观山”是不是可解读为一种水墨淋漓,水汽氤氲的朦胧感,这很符合“一派江南”的南宗说法。但撤展时,得以近距离观看,董其昌虽然学米芾,画了不少米式云山,其画作体现出来的却不是一种“朦胧”。百思不得其解,求助老师,云:“月下有清辉”。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种疏淡的“月下清辉”。细究,其画的表现力在这一种微妙的平衡里,平淡而不匠气,松秀而不野逸。远观,若可扪酌;实则,越想深探,越飘忽渺远,触之不及,乃是隔水伊人,在水一方。

董其昌的“读不懂”,深究其原因,有时代风格和创作技巧两者。若说宋代绘画是“写实主义”的高潮,元代则是在客观与主观之间达到的“天人合一”,明代从董其昌的南北宗论伊始,绘画则成为一种更为抽象化、概念化的产物,是更自我的,更主观的“心中的山水”。其虽博采众长,临摹百家,落款多是“仿某某”,然董其昌的绘画始终是自成面貌。董其昌提倡摹古,摹的是技巧,表达的仍是绝对自我的“山水”形象,绝非其落款所云的董北苑、黄鹤山樵、倪元稹……之境,而是董其昌“心中的山水”。

董其昌仿古山水图

董其昌的画作,从技巧上解读,处处有迹可循,似易;若想顺着他的画,入其心迹,则难。因为作为观赏者,很难完全理解,董其昌如何将他对山水的领悟、甚至是世界的领悟,以宋、元人的艺术技巧为媒介,在画面中去搭建他理想的世界。说是,董其昌有个“枕边秘笈”,里面收集了他日常游历途中所见,可入画的枯木怪石等造型。到作画时,拿出来参考,进行组合布置,而成画。所以,在董其昌之后的绘画,“可游可行可居”的感觉不复存在。因为山水已不是直接从自然中来,而是从经过画家解构后重组的山水,是理想化的的“乌托邦”。这次丹青宝筏展中,展出一件董其昌《集古树石画稿卷》,集了各类古树怪石,很值得玩味,可得验证。

董其昌山水画

佛家有个公案,“以手指月“,指非月,应当看月。意思是,指着月亮的手指,是途径,不是目的,而是手指着的月亮才是目的,别为法所迷惑。董其昌的“南北宗论”,影响深远。甚至有人将造成清代主流画坛上摹古成风、笔墨干枯的流弊的原因,归于此。实则是后世画家,为法所惑,忘记了绘画的内涵在“月”,而不在“指”;不在于绘画技法,而在于士人在绘画中寄予的情感、志趣与哲思!

“以手指月”的禅理式的创作方式为我们解读董其昌增加了障碍,若要读懂他的画,需要了解他的经历和内心。董其昌,从白衣寒士出身,官至太子太傅、南京礼部尚书。仕途中,“三进三退”,并富甲一方,又为名所累,闹出“民抄董宦”的闹剧,不得赴外地避祸。从经历中,不难看出他是个精明的现实主义者。《明史》中评价董其昌,“性和易,通禅理,萧闲吐纳,终日无俗语”。可见,董其昌是具有两面性的。在现实里,他精明、世故。在书画,他寄放的禅理、理想,通过平静、恬淡、松秀的线条,表现的心中的那抹“月下清辉”。我把这种清辉解读为“理想的自我”与入世的积极经营中的一种平衡,自信、惬意。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境界,大概就是“平淡天真”罢。

董其昌山水画

2019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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