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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特点与格律要点（中） 许家强  二、格律，三律一体。 格律在《辞源》上的解释为：指诗词歌曲关于对仗、平仄、押韵等方面的格式和规律。古典诗歌中的近体诗特别讲究格律严整，因称为格律。 由于若干汉字经过对仗、平仄、押韵等格律化，单个汉字的形、音、义升华为整体诗词的形律、音律、义律，所以，从根本上讲，汉字的形、音、义三位一体，决定了格律诗词最基本的规律是形律、韵律、义律。可以说，汉字三位一体，格律三律一体。 （一）形律，三层架构。 格律诗词的形律与汉字的形在道理上相似，由字数、架构、顺序构成。 1、字数。在格律诗词中，律、绝、词都有明确的字数，五绝20字，七律56字，十六字令16字。沁园春114字。 2、架构。相同笔画，不同架构不同，可构成不同汉字，相同字数不同架构，可形成不同的律或词。比如56个字，可形成七律，八行，每行七字，其中按韵脚位置，又分成多种定式。还可以形成词：《鹊桥仙》、《南乡子》、《玉楼春》、《虞美人》等。诗按行排列，绝句、律诗因每行字数相等外形整齐划一；其中律诗三、四、五、六句要求对仗，词因牌不同，每行字数不一，外形参差不齐，又称长短句。 格律的品种诗少词多，诗只有绝和律两个品种；词却有1600多个品种。诗品种虽少，但量不小，仅全唐诗就收录了五万首。 3、顺序。字、词、句用法在格律中有明确的顺序要求，比如七律的对仗句在三、四、五、六句，而不能在一、二、七、八句。 又如《忆秦娥》第三、八句是叠句，重复前句后三字。 此外，一些长调大都是空与时顺序，即上半阙写空间景物，下半阙说时间人物，还有起承转合等，都有先后顺序逻辑等。 （二）音律，三点内涵。 格律诗词的平仄、韵脚、韵律只与汉字形音义中的音有关。用字只有定准了音，才能定准平仄、韵脚、韵律。 1、平仄。平仄是发音特点，字音的声调决定平仄。从汉语拼音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看，前后两声分别是平与仄。比如泉字，拼音quan，一、二、三、四声分别有圈、泉、犬、劝，这四个字声母韵母相同，但声调不同，发音就不同了，仔细体会发音，能感到舌尖随一、二、三、四声调变化依次上行，其中一、二声舌尖平直，三、四声舌尖倾斜，发音区别为平仄。汉语拼音取消了以前的入声字音，入声字在旧韵中属于仄。 2、韵脚。格律诗词在一些行尾用字上讲押韵，俗称韵脚，韵脚字之所以有韵感，因用字有相同相近相通的韵母和声调。 3、韵律。单个汉字形成不了韵律，但若干个汉字按格律要求用字、组词、造句，平仄搭配抑扬顿挫，韵脚贯通接踵而至，律诗对仗平仄相反相成，则会形成格律特有的韵律。 格律的绝句、律诗、词牌为什么用字有平仄规定呢？除了满足韵律，还与适应演唱有关。词和曲之间有三种情形：曲先词后，先词后曲，词曲分离。在前两种情形中，曲一旦定型，填的词必须适应曲，也就是说，按曲填词，用字的平仄、韵脚、韵律要服从曲，不然唱不出那个音调。 在词曲未分离时，一些词曲风格迥异。宋代人俞文豹的《吹剑续录》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白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由于词牌曲调限制，按曲填的词分豪放、婉约、柔靡三大类，前两类人们熟悉，因为今人讲到一些经典诗词时，常常沿用明代人张延首提的豪放婉约说法，而对第三类生疏，靡，华丽，柔靡，是那些词藻华丽，内容空虚的作品，花间柳下，秦楼楚馆，胭脂味浓，颓废气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讥讽亡国之君陈后主诗句中后庭花，是用《玉树后庭花》词牌填的词，具体内容虽无从考证，但肯定是柔靡之作，萎靡之曲，亡国之音。以历史大尺度眼光看，柔靡类作品常常萎靡时代，唱衰民族，销蚀自己，唐后主成亡国之君，南宋苟安一隅很快垮台，不能说与柔靡作品盛行无关。 （三）义律，三法呼应。 文字是语言符号，语言是人类最简捷的交流方式，有效的交际和交流前提是清楚含义，就这一点而言，在汉字形音义三要素中，义更重要。 从一首格律诗词看，作品能否感动自己，感染他人，感化社会，不仅在形律、音律，更在义律，即通过赋、比、兴，尤其比兴方法将义的心声推向极致，就这一点而言，义律比形律、音律更重要，夸张点说，如果败絮其中，既使金玉其外，又有何用？！ 格律诗词追求的义是义字本身的义，义律是升华义的规律。诗言志，内含此理。诗言志，这是古往今来对诗词特点最精辟的概括。志的本义是心愿所往。义是人们心愿所往的集中点。义的本义是正义，此外，还表示情义、道理、善等等。 和其它文学作品相比，优秀的格律诗词之所以能用最少的字数最形象生动地表达激人奋进的志向，动人心弦的真情，启人心智的哲理，奥秘在于作者精心运用赋、比、兴方法将义升华了。 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直白地说，赋是直接陈述；比是比喻；兴是正义聚焦心底咏叹。 为理解赋、比、兴的含义和创作方法，看一首早于格律诗词的汉乐府的《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首诗表达了一女子发自心底的真爱之情。前三句是赋，直言真爱，三、四、五、六、七句，是比，用自然界五种难以出现的现象，比喻真爱。最后一句是经过赋与比之后从心底油然发出的兴，表达浓烈真爱。 再看一首李白的诗：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李白的这首诗前两句是赋，第三句是比，第四句是兴。 再看一首陈明远所填《沁园春·咏石》： 璞玉一方，切琢无疵，磨砺发光。岂怡红公子，命根维系，梁山好汉，天道周行。烈火难融，狂风不倒，迸出齐天大圣王！传千古，数几多宝库，龙窟云冈。 谁言铁石心肠？有热血沸腾涌满腔。任离合悲欢，不动声色。嬉笑怒骂，皆为文章。上补青天，下填沧海，焚身裂骨自刚强。逐此愿，亦不枉平生，非梦一场！ 这是一首以印石命题的长调。前三句是赋，此外直到下阙后三句前都是比，以若干个石头典故歌颂一方璞玉的刚强，最后是兴：不枉平生，非梦一场！ 可以说，古往今来的诗词精品，个性鲜明，但共性都遵守赋、比、兴尤其是比兴创作方法。 赋、比、兴是格律诗词的义律，在创作中怎样运用呢？赏析一下毛泽东的《七律·送瘟神》，可知要写的诗兴，写要的诗路，要写好的诗境是其中一个奥秘。 1、诗兴。1958年10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主席的《七律·送瘟神》。 七 律 二 首 送 瘟 神 一九五八年七月一日 读六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 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毛主席为何写了这两首七律？要写使然！要写是欲罢不能，非写不可的诗兴。《七律·送瘟神》的小序，情真意切，简洁明快，文采扬溢，从中可知，送罢瘟神诗兴来，两首七律一夜成。 2、诗路。诗兴让人浮想联翩，感慨万千，要在字数、句式、韵律严格受限的律诗中表达，必须由要写进展到写要。写要就是把诗兴聚成焦点形成诗路。《七律·送瘟神》怎样写要呢？毛主席将诗兴聚焦在小虫上，以虫为点，形成了害虫毁家园悲愤；斗虫建家园豪情；灭虫复家园喜悦的诗路，以逻辑严谨厚载诗兴的诗路，谋篇两首七律。 第一首七律通篇倾诉害虫毁家园的悲愤； 第二首七律从开篇到第六句，重点刻画斗虫建家园的豪情； 第二首七律第七、八句，集中表现灭虫复家园的喜悦！ 一条诗路，三段里程，贯穿其中的主旋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灭掉害虫改天换地的豪情斗志。 3、诗境。如果说，要写是诗兴，写要是诗路，那么，要写好则是把诗路化为诗境，其关键在自觉地运用比、兴及赋的诗词创作要法。毛主席七十三岁时谈写诗体会时说：诗要用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所以比、兴两法是不能不用的。赋也可以用，如杜甫之《北征》，可谓“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然其中亦有比、兴。“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七律·送瘟神》正是自觉运用赋、比、兴方法，以诸多审美形象的有机联动，构筑了现实与浪漫有机融合的诗境，创作出了用旧体格律讴歌当代人民的经典诗篇。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诗的开篇用赋的方法直言害虫肆虐，家园遭毁。此后六句，用比的方法，进一步描述对小虫的无奈：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无奈的人们乘坐地球“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遇见了神话传说中挑着装有两个孩子箩筐拼命追赶织女的牛郎，“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在血吸虫面前，忠恳勤劳追求自由的牛郎也同华佗一样无可奈何。悲凉之景，悲伤之感，悲愤之情跃然纸上，缠绕人心。 《七律·送瘟神》第二首前六句，进入斗虫建家园诗路里程。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开篇两句一扫对小虫无奈的氛围，以尧舜两位中国传说中的圣者比喻人民，直赋人民的伟大。此后的“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四句，以比的方法，诠释了人民为什么“尽舜尧”，讴歌了人民消灭害虫，改天换地重建家园的伟业丰功。 《七律·送瘟神》第二首的七、八句迈向灭虫复家园喜悦的诗路终点。前面的一系列简明扼要的赋和生动形象的比，使兴呼之而出：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经过艰巨斗争，战胜了危及几千万人生命安全的血吸虫，这个瘟神已无处藏身，只能随纸船明烛逃离人间。人民领袖爱人民，人民胜利领袖喜，毛主席曾说，就血吸虫所毁灭我们的生命而言，远强于过去打过我们的任何一个或几个帝国主义。当血吸虫被灭，曾经枉自多的青山已着意化为桥，红雨更随心翻作浪之际，毛主席怎能不为六亿神州的伟大胜利高歌一曲，再鼓征帆？！ 纵观《七律·送瘟神》创作过程，环环相扣。要写，立格调；写要，妙构思；要写好，构筑意境，其间，引经升比兴，据典含精妙， 唐尧、虞舜、廉颇、华佗、牛郎登场；地球、银河、青山、红雨进画，银锄、铁臂、纸船、明烛入诗，诸多审美形象融浪漫和现实为一体，皆为诗兴而静动有度，弛张得法，匠心独运112字（去重复用字仅92个字），演化出了一幅言志、缘情、蕴理而绮靡的立体画卷。 以上赏析，可以领悟，创作一首格律精品，不是改头换面古人作品；也不是东拼西凑古人名句；更不是罗列堆砌古人典故，而是非写不可的诗兴，顺理成章的诗路，格调高雅的诗境有机组合，巧妙运用赋、比、兴，恰当融合现实与浪漫。 本期编辑：清漪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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