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梦（三叠） 1 梦见娘，在我左肩后用手掀开衣领 轻轻抚摸我锁骨旁的伤痕，她不说话 不像淘米水那样爽滑 她不咯咯轻笑，她洁白如莹的牙齿 会石榴炸开一样挂满秋天 梦见娘，用手撩开长发 她用眼睛示意我：忍 咝地拔出我头上的白发 疼，从我失语的梦深处 整个夜，娘不透露一个字 她行影匆匆地在人间寻我 走到哪里都有娘的影 她用双臂抱我，我挣脱她的样子 是向黑暗和死亡抵抗 她放弃我的无奈 是向人生和时间摊牌 2 梦见娘，从衣兜里抽出方形丝巾 她心疼地一边擦拭我额头汗水 一边用指头抚平我眼角的皱纹 她眼睛深处有海蓝的深和咸 我不看娘，试图扭身背过她 把艰苦和难活从双目中消除 梦见娘，躺在雨水里的躯体 像一簇水草在洪荒里飘 她教会我低微和卑贱 也教会我高贵和不屑 我想展开锦囊，将娘抱回家 伸出手，旷野的黑和白交替 无法抓住，梦见娘是一场空 像生命在奔波中有去无回 3 梦见娘，躺在我身边，背对着我 黑暗是一片海，把人间淹没 只有我和娘，从两个世界来 相遇在山口，娘回身看我的眼神 有岁月、有雨水、有尘、有血 我撕裂的嗓门无法打开夜 娘听不见我的呼声，她执意向前走 我无法迈开双腿，跨越不了生命的坎 （多想追上啊，那欲飞欲飘的影） 梦见娘，疾步而行，我紧紧相随 梨花纷飞，燕雀引路 柳叶拭面，时间如梭 我奔跑在孤寂的坟前，就像一根钉 落在荒草里，随着雨水敲打 越来越低，直至整个人钉在泥土里 又慢慢往出长，长出一个母亲 1 长廊里一个小女孩 拉着中年时的母亲 她不说话，也不看我 像是另一个自己微微前倾着身体 与我目光交汇 把我的去路挡在黑暗里 我绕过另一条小路，回到了原来的家 母亲侧躺在沙发上，吃力地撑起胳膊 看着风尘仆仆的我微微含笑 我抬起脚步向母亲大步跑过去 怎么也抵达不到母亲身边 不知是夜气中的响动吵醒了我 还是一夜奔跑扯痛了双膝 寂静中听到万物啜泣的声音 正值午夜两点三十五分 我如此想念已离开我两年多的母亲 2 绣着戏院里的一双双眼睛 和山路上的风和日丽 母亲的绣花鞋放在门边 我的童年就奔跑在笑声的花丛 一双小脚套进母亲的绣花鞋里 我丢在乡村里的快乐就像燕子一样飞回 我吃力地拉着母亲一只绣鞋 就像拉着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 在时间河里荡漾，荡出了扯不断的往事 和一回身再也找不到的娘亲 3 清明节正是我的生日 比生父忌日迟到一个月 比生母忌日迟到一个月有零 比我养娘亲忌日早一个月 比我养爹亲忌日早一个月有零 这一切巧合地相连在一起 充盈了清明祭日的前后 我在一片梦海中与我的家人团聚 笑面日落山头挑明的灯花 青丝垂掩佳人，原野明朗 蜷缩的我被两双眼睛呵护 日月在霞辉中飘摇 我只想慢一点写出一些词语 然后放进回眸、徘徊、忧伤 还有很多称谓，我从不舍得流出 就像我在梦中不想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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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7 08:41: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