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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我们这样读书 | ​五谷

 老鄧子 2019-04-22


文/ 五谷


六十年前,1959年,我十四岁,考进华东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读高中。当年,华师大一附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但我根本不知道有重点中学这一说。因为,父母文化程度都不高,考华师大一附中,只有一个原因:离家近。

一开始,我的语文很差,作文得过2分。班主任夏志圭是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刚毕业的老师,教我们语文,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买了一本格子练习本,要我重写作文。夏老师是苏州人,批评人也是吴侬细语,软软的,要我多读文学作品。他说,书读多了,文章才写得生动。华师大一附中的图书馆藏书很丰富,但每位学生一次只能借一本,好看的书大家抢着借,你看完了传给我,我看完了传给他。一本长篇小说在一个人手里最多流转两三天,所以,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们在下面开小差,教材下面或膝盖上放本小说,偷偷读,《铁道游击队》《小城春秋》《苦菜花》《红岩》《三家巷》《水浒传》《三国演义》《七侠五义》《东周列国志》《平妖传》……那时的老师真宽容,没有一位同学被“捉”出来过。现在的老师肯定不让学生课堂上偷看了。夜自修结束后,回到家近十点了,昏黄的灯光下再读杂书,常常是母亲半夜醒来,在阁楼上叫“好睏觉了,好睏觉了”,才熄灯。

那时的语文分两门课,一门是语文,另一门是文学。有一篇课文是《欧也妮·葛朗台》选段,上完课,语文老师带我们到电影院看根据巴尔扎克这一名著拍摄的电影,推荐我们读巴尔扎克,我把学校图书馆里《贝姨》《邦斯舅舅》《幻灭》等巴尔扎克的小说几乎都读了。夏老师教给我一个读书方法:根据每年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集中读一两位作家。课文中有高尔基的《海燕》,夏老师就要我读高尔基,我先后读了《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人行》《阿尔塔莫诺夫家的事业》。课堂上讲了普希金的《渔夫与金鱼》,夏老师又要我读《叶甫盖尼·奥涅金》《普希金抒情诗集》《别尔金小说集》,非常著名的诗啊!青春年少,读得如醉如痴,大段大段抄在笔记本上。还有屠格涅夫的《罗亭》《猎人笔记》《前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白痴》,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和“爱情三部曲”等等,老师还要我们模仿《家》中人物的口吻写过一篇作文。

那个年代,学习负担没有现在的高中生那么重。我至今还记得数学老师王剑青,矮个子胖墩墩,永远脸带笑容。他当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写过一本书《侦察兵》。一节45分钟的课,他总会留5到10分钟给我们讲志愿军的故事。那时候作业也不少,大清早去学校早自修背俄文单词,晚上家里没条件学习,就在学校自修做完作业再回家;周末去附近的公园背单词看书。家里条件差,买不起书,常常在星期天、寒暑假跑到新华书店去蹭书,鲁迅的《彷徨》《呐喊》,杨朔的《荔枝蜜》《泰山极顶》《东风第一枝》,刘白羽的《红玛瑙集》,秦牧的《花城》《艺海拾贝》,就是在书店里读完的。读高中的三年正值全国遭逢困难时期,一个学生一个月粮票27斤,在学校搭伙交给学校22斤。早上是稀饭馒头,每个人带一点盐,有条件的人家用猪油炒过,拌一点在粥里,就美味啦!学校里养猪,一周有一两次同学们要到菜场里捡菜皮喂猪,每周还有半天劳动。就在这样缺衣少食的条件下,我们读了多少不是课本、不是教辅的“闲书”呀!毕业时全班40名同学,第一年36人考上大学,第二年考上4人,几乎都是重点大学:清华、北大、复旦、南大、中科大、北航、北医,只有少数进了二本。1962年是历史上高考最难的一年。我报考复旦大学新闻系,当年有新闻系的高校只有三所:复旦、北大、人大。那一年,北大、人大没招生,只有复旦招生30人,也就是全国只招30名新闻系学生。记得,高考的作文题目是《雨后》,我以华师大一附中一位年迈的物理老师为原型,写了他在一场大雨之后,浑身被淋得湿透,坚持来为我们上辅导课的故事。或许,正是因为读了那么多的文学作品,我的作文写得还可以,在激烈的竞争中我考取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开始了我一辈子的新闻生涯。


年少时,我们这样读书!而且,养成了我的读书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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