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长沙小国地,雄胜仗时才 —吴敏树旅居长沙生活

 我读吴敏树 2019-04-24

1856年,晚清文学家吴敏树结束平江逃难生活,带着家人来到会城长沙,租了一处房子住下,赋诗《长沙赁宅将暂移居三首》,诗曰:

(1)露壁峙江边,横波水战船。兵疆一城在,客泪六年悬。保障功堪最,军资力可怜。茫然欲投迹,天地尽风烟。

    (2)沧海流何极,深山筑未成。只知愁避地,悔不学谈兵。子弟军犹壮,妻孥计漫营。元龙吾倚尔,问舍莫相轻。

(3)文学初投劾,朝廷始命征。旌旗迎上相,貔虎动全营。气势今犹见,艰难孰早明。园葵谁敢惜,回首痛承平。

吴敏树说,裸露的岩壁峙立江边,战船在江水里横波前进。兵力强大才保得一城存在,客居在外的人六年来一直悬着眼泪。保障的功勋堪称第一,军资的力量实在可怜。茫茫然想要举步前行,天地间到处是战火,能去哪里呢?

沧海横流哪有穷尽啊,在深山老林筑屋也不成。只知忧愁才去躲兵,失悔的是当初没去学军事。左将军的兵士还是很雄壮的,妻子儿女的安置却是随意筹划。元龙啊,我在依靠你,你可不要轻视胸无大志的人。

我做浏阳学官自己告了自己一状,朝廷最初的指示是寻求证明。旌旗猎猎迎来宰相,勇敢强猛的军队带动全军。雄壮的气势现在还看得见,艰难的程度谁早就明白。园里的葵花谁敢不珍惜,回看过去悲伤太平的日子。

三首诗充满了天国战争气氛,会城长沙被太平军围攻数次,一直巍然屹立,全仗守城将士的功劳,左宗棠的功劳尤为突出。

有天侵晨,城外鼓炮不绝,吴敏树赋诗一首,诗曰:晴晓走千雷,风江急鼓催。愁心人独警,破胆贼能来。北道仍长闭,东郊苦未开。长沙小国地,雄胜仗时才。

    吴敏树说,晴朗的早晨响过隆隆雷声,江风吹来,如同急鼓催人。心里忧愁的人特别警惕,贼来的消息能吓破人胆子。北边的道路仍在关闭,通往东郊的大门也没开放。长沙是个小地方,要取得胜利就要仰仗时才。

快要过年了,吴敏树赋诗《初移家寓宅西城将度岁作》,诗曰:陋非关在巷,静亦似居山。本自无忧乐,因之断往还。寒城一檐暖,穷腊几人闲。鼓角声何切,狂歌痛饮间。

    吴敏树说,简陋与否和里巷没多大关系,这里安静得也像山居样。本来就没有什么忧与乐,因为这个原因断绝了往来。寒天的城池因为一檐而暖,农历年底了,几人是闲着的。鼓角声敲得何其急切,纵情歌咏在痛饮间。

快要过年了,虽然在战争期间,还是可以看到庆贺春节的气氛。

到了第二年春天,吴敏树一家住在城北又一村,又一村在巡抚署院及贡举院后面,地皆菜圃,税宅亦修洁,很合乎吴敏树的性情,赋诗一首,诗曰:城郭乡村两院边,纸鸢风里菜花天。人间到处春相似,只少柈湖旧种田。

这样的地方,我们今天叫做城乡结合部,人们放着风筝,嗅着菜花的香味,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老家那些农民。

    好友孙芝房将要进京,吴敏树在雨中赋诗一首送给他,诗曰:湘城烟雨送春归,落尽风花不见飞。惆怅山头鹧鸪路,相逢相别把君衣。

    吴敏树说,长沙烟雨送来了春天,风花落尽不见花飞。惆怅着走在山头鹧鸪路上,相逢也好相别也罢,牵着您的衣裳。

    二月间某天,吴敏树一家搬到城北又一村,写下《半舫斋记》散文。

吴敏树说,长沙城中的土地,只有巡抚察院,接连着贡举院,后墙的外面,最为宽敞旷大,这里的土地都是菜圃,往往用方塘的水来灌溉。而察院的墙内,树木满眼都是,菜圃的左右都住了人,茅舍瓦屋错列有致,各家檐宇之外,也多有杨柳杂花树,禽鸟在树上飞鸣往来,几乎与山中没什么不同。

    接着叙述自己一家今年二月间搬进这住所,这是一所税宅,宅不是很大而地方却有余,规格制式也高雅整洁,这是陈氏的故居。而右墙之外的偏屋作为书室,宽一丈进深三丈,用板壁间起来,上下都以板铺着,这居室偏邻菜家篱笆,也用板壁隔着,安置窗格,如同舟船的中窗而独有它的一面,我给它题名叫半舫斋,因为它们的形状太像了。

    于是想到了欧阳修在夷陵写的《画舫斋记》,吴敏树说,欧阳修这篇文章是寄寓他的遭遇,他说到江湖经历的凶险,与顺风平息波澜行船的舒适。我呢?没这种感觉,因为处在战乱之中,只有危难困苦颠倒。

    最后以船老板行船比喻作结,船老板行船顺利与否,要看有无风雨,有无神灵保护,可见,事物生灭变化都由天命决定的

    有一天,看到宅边的紫薇花盛开,赋诗《寓宅紫薇盛开》,诗曰:小院红薇朵朵霞,路人争指问谁家。自知无梦中书省,亦喜人间看此花。

    吴敏树说,小院子里红色的紫薇花朵朵如霞,路人争相指着说这是谁家。自知做梦也得不到中书省大官,也高兴在人间看见这紫薇花。

    有天晚上夕坐,赋诗《夕坐》,诗曰:满月当门起,流阴院树交。数蛙篱外水,一犬菜家茅。巾酒春行尽,躬耕事可抛。城更起来密,犹自带征铙。

    吴敏树说,满月对着门升起来,流动的阴影和院树交融在一起。几只青蛙在篱笆外水里跳跃着,一只狗伏在菜家的茅屋边。喝着酒春天就走过去了,亲自耕种的事也可抛开。城里敲更兴起了密敲,尚且还带着军中的乐器。

坐在静夜中看到了什么?上升的月亮,流动的月影,跳跃的青蛙,静伏的家犬,这就是一个城中村的夜曲。

一天,吴敏树来到贾谊故宅,赋诗《书贾傅祠壁》,诗曰:浪说治安意自如,且贪朝暮计无余。汉朝四百初年盛,争怪人谗痛哭书。

吴敏树说,漫说起治安之策贾谊意气自如,并且朝朝暮暮贪求着这计策也没有剩余。汉朝四百多年基业只在初年兴盛,后人争着怪别人的谗言毁了贾谊只写下痛哭他的书。

吴敏树在这里探求着汉朝兴衰的缘由,到底是君昏还是臣谄,抑或是二者的合力呢?

一天,吴敏树和杨芋庵、汤子惠、高旭堂几个朋友来到三忠祠拜谒罗泽南、江忠源和塔齐布,这三位湘军将帅都战死在天国战场上,回家后,吴敏树写下《谒三忠祠记》散文。

文曰:祀并为三堂,塔公、江公、罗公,自左而右。前为大厅,门庑宏壮,地敞以洁,外有方塘,木栅围之。祠左旁为官吏修祀休息之所,亦颇雅饬。以纵观者,市里负贩之人,皆知忠臣之报之速且盛,莫不瞻仰叹息。而余四人者,杨子尝佐江公壬子长沙战守,高子亦在焉,又与罗公为旧。汤子前客曾侍郎军幕,亦与三公相闻识。余尝一谒塔公于军,罗公所尝与游,独恨未接江公,而于知交间,闻慕之最蚤。三公之始末,皆才及数年。虽不幸未竟其讨贼之志而死,死为天下痛,朝廷加恤逾常例。又庙食隆重如此,三公为不亡矣。而余等尚相与栖皇四顾,而皆未知其身之所止也,各默尔不能有言而去,既久余乃记之。

为什么会默然无语离开?因为这三位将帅之死,实在是省人之痛,乃至是国人之痛啊!

吴敏树这一次在长沙前后住了一年,看到这座攻不破的古城,看到怀才不遇的贾谊,看到英勇献身的罗泽南、江忠源和塔齐布忠魂,他身上也多了一股豪气,是谁扛着这家国春秋,是谁守着这万家安宁,不就是那些忠魂吗!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