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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已出其身，服官中外，或甚向用，骎骎可至大官，而其心不忘乎丘园之乐者，往往图写其故乡山水草木屋庐之形状，而为之诗歌以寄其思。其友朋又从而赓和之，积为长卷巨册，若将张其事者，此近世士大夫之恒习，殆无足多道。虽然，吾则有说焉。 夫人苟酣迷于富贵之途，欣其所已得，而望其所未至，务进而已矣。语于其退，则岂其计虑之所愿及者哉？古之君子则不然，其心虽不敢忘乎天下国家之故，而自服于君臣之义，不敢以自暇逸其身，而亦必有不屑屑劳苦，愿于陇亩而不可得之意，时发见于其间。功名之所立，爵禄之所取，虽足以震耀一世，犹若不得已而强就之。故其心常超然游于昭旷之域，而视物甚轻也，虽终其身在于富贵之中，而其所为则必能如其志者，固由乎此也。周公之明农，召公之告老，大圣居亲重之任，犹欲舍而去之，岂其为伪哉？后世贤智特达之士，一生不辍仕宦，而买田归耕之意，独常常见于文字之间，或疑其非情实，不知夫人之意量，所以过乎人者，识者将于是观之。 翰林侍读孙君芝房，以其所为苍莨谷图，属余为文其上。君年甚蚤，文章学业甚著，今年以大考进官，方益隆起未已。而拳拳于是图，盖其志有异人者，故余为之说如此云。 注释 孙鼎臣：道光二十五年（1845）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 今译 读书人已经脱离了读书人身份，做官于朝廷内外，或者很合于时用，升官很快可升到大官，而他的心仍不忘记家园之乐，往往用图画写出他故乡山水草木屋庐的形状，再写出诗歌以寄托他的思念。他的朋友又跟着续用他人原韵或题意唱和之，积攒为长卷巨册，好像要夸大他的事情，这是近世士大夫常养成的习惯，大概不需要多说。虽然这样，我还是有话要说。 人如果沉迷于富贵之途，高兴自己所得到的，而眼睛看着他所未达到的，一定想要上进罢了。如果对他说你退下来吧，那么这难道他的打算考虑过他的愿望要求吗？古时候的君子则不是这样，他们的心虽然不敢忘乎天下国家的缘故，而自然服从于君臣间的关系，不敢因为自己找空暇逃逸其身，而也一定有不特意于劳苦，愿意于劳累陇亩而认为这不可得，这种事时不时在人们中发现。功名的建立，爵禄的索取，虽然足可以以显耀一世，还好像不得已而强迫他。所以他的心常超然游于开朗豁达的境地，而把物看得很轻，虽然终身生活在富贵中，而他的所作所为则一定能如他所愿，本来就应该这样。周公的劝勉农业，召公的因年老辞去职务，大圣人身居亲近器重之任，还想着舍而去之，难道他们是在做戏吗？后世贤人智士特出的人才，一生不停止在仕宦路上奔波，而买田归耕的意思，只常常见于他的文字之间，或者怀疑他不是实情，不知道人的气度，所以贤智过人的人，有见识的人者将作这样的看法。 翰林侍读孙芝房，拿他所作的苍莨谷图，嘱咐我写一篇文章附在上面。孙君很年轻，文章学业很丰厚，今年凭着大考升官，才更加兴隆不止。而把心事诚恳、深切地倾注于这幅图，可见，他的志向有不同于别人的地方，所以我为他写下这篇文章作如此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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