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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三传义求序

 我读吴敏树 2019-04-25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孔子取之。”

  窃尝以谓《春秋》之学惟《孟子》独得其传,故其言如此。惜乎其不为书也,则又窃意孔氏之门,其受经于圣人者,必得鲁史本书,与经文必传之。圣人删削笔正之义,可即读而知也,而其条目必亦无多。虽以相讲授,未尝别为之书,《孟子》、《春秋》之学,其或如此者耶。

  汉时传《春秋》之学五家,驺氏无书,夹氏未有书,不知驺、夹之学何如者也。其三家若公羊氏、榖梁氏,遇文说义,都若不知有本文者。左氏习于史矣,而其所得鲁之旧简,见于隐元年费伯帅师城郎之类,及获麟后续经诸条,而详核传中。又似左氏所见仅在于此,而实未见其全也。此《春秋》之学,所以至今纷纷也。

  盖尝论之唐以前三传分而蔽于专家之说,唐以后三传合而乱于凿空之言,此经之所以难知也。往时胡氏立在学官,人皆排议而欲黜之,而矫其失者,或欲尽反唐宋人之解,或以左氏史书,信之太过,而又非也。独桐城方侍郎所著通论直解之书,比较经文,颇多通晓,而疏于左氏,每失事情,是欲以经知经而亦不能也。

  夫三传者,经之所自传也。而左氏者,事之所主也,于今既莫知经义之所定取矣,则岂得简略以为之哉?凡经之有其文者,不可谓其无与于义,而不知察也;凡传之有其事者,不可谓其无与于经,而不知详也。详之察之,苟心知其故矣,则事之宜于其文者,吾则知之,而其所以异同者,吾且见之,则圣人之意,其可得言乎!虽有陈义甚高,按之身与文而未见其果有以然者,传者之言,学者之所熟闻也。吾犹不谓之义矣,其或微旨奥旨,传之所不言,时索而得之,卒未尝不证之于传,以知经之所由然,则于求义斯近之矣。夫功令主左氏者,以其陈事之多而主于史也,其书善读之,可以多通于经。而公羊、榖梁氏之所以言经者,人或徒辨去之,而未能得其意也。

  余窃不自量,而欲切究于斯。会来浏阳为学官,学中师弟子讲习之事久废,余愧弗能举,用其日月,撰具是书,名曰《春秋三传义求》。盖今学者而欲知《春秋》者,其人鲜矣。余之为此,亦古博士文学修治章句之职云尔,然而通人达士,必当有取尔也。道光庚戌夏五月,浏阳县学训导,巴陵吴敏树序。

  今译

  《孟子》说:“圣王采诗的事情停止了,《诗》也就没有了,《诗》没有了,《春秋》便出现了。晋国的《乘》,楚国的《祷杌》,鲁国的《春秋》,是一样的。所记载的是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所用的笔法是一般史书的笔法。孔子说:‘扬善抑恶的大义,我在《春秋》上便借用了。”

  私下里曾认为《春秋》之学只有《孟子》一书独得其真传,所以它才说这样的话。可惜了它不是书,则又自己想孔门子弟,他们在孔圣人门下接受经书教育,一定看到过鲁史这本书,鲁史与经文一定会传下来。圣人删去不必要的文字写出好字的意思,可以就读而知道,而它的条目一定也不多。虽然拿它作讲授,不曾别为之书,《孟子》、《春秋》的学问,间或有像这样的。

  汉朝时传《春秋》之学的有五家,驺氏没有书,夹氏也没有书,不知驺、夹两家的学问怎么样啊。其余三家像公羊氏、榖梁氏,遇到文字就释说义理,都像不知道有《春秋》本文的样子。左丘明熟悉历史,而他所得到的鲁国的旧简,见于隐元年费伯率领军队在郎这地方筑城一类记载,等到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后续写经书各条,而详细考核记于传中。又好像左丘明所见仅在于此,而实在没看见它的全貌。这《春秋》的学问,所以至今也是杂乱的。

  曾议论过唐以前三传分开而藏于专家的说法,唐以后三传合起来而乱于凭空穿凿的话,这就是经书之所以难知的原因。过去胡氏站在学官位置上,人们都排除议论而想要罢黜他,而矫正其迷路的人,有人想要尽反唐宋人的意思,有人因为左丘明的史书,太相信了它,而又否认它。只有桐城方苞方侍郎所写的通论直解之书,比较起经文来,很多通晓,而开始疏远左丘明的史书,每当没把握住事理人情,这是想以经知经而也不能做到的。

  所说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它们是经书的自传。而左丘明这个人,就是写《左传》的作者,于今已经不知道经义的定取,那怎么得到简略认为它简略呢?凡经书就有它的文本,不可说它无关乎义,而不知道仔细地研究;凡传之有其事者,不可以说文本没有给予经书,而不知道详细。审慎地调查研究,如果心里知道它的缘故,则事之宜于其文者,我则知道,而它之所以有异同的地方,我况且也见过它的异同,那么圣人的意思,它还可以言说吗!虽然有陈说的道理很高,按之身与文而未见其果有以然者,传者所说的话,学者就经常听到。我还不说它的意思,其中精深微妙的意旨要旨,传里面所没说到的,现在搜寻而得到它,最终尚未不证之于传,因此知道经书的来由,则对于研究词义就靠近了。若有功绩,贤德的君主(之于)左丘明,因为他陈述的事情多而决定史书(质量),他的书要好好去读,可以多通于经书。而公羊、榖梁氏他们之所以说到经书,有人白白地分析去掉他们,而不能得到它的意思。

  我私下里不自量力,而想要在这里深究。能来浏阳做学官,学院中老师给弟子讲习之事荒废很久了,我惭愧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兴办起来,就用在这里为官的日子,撰写了这本书,名字叫《春秋三传义求》。现在的学者而想要知道《春秋》的,这样的人很少。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尽古博士文学修治章句的职责罢了,然而学识渊博贯通古今的人,一定会有所取。道光庚戌(1850)夏五月,浏阳县学训导,巴陵吴敏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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