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生子之为古文,以典雅详明为体,不为议论恢肆,其辞因事而设,曲尽细微,如治丝经纬。及成,锦绮烂然,时或清省,端绪寥寥,意理至周,情味逾远。至于俚俗轻浅,及奇涩怪僻之言,终其篇卷,未之有也,是可以谓古之文矣。 余囊至湘潭,获与念生子交,知其为潭中老诗人。稍闻其称《禹贡》、《说文》之学,未知详请也。顷在会城,共事书局,两人年皆几六十,尤相亲与。因各商平生所得,余乃始知念生子以训诂究经义,实有出于我朝诸儒考证之外。又益健为诗,每与人酬和,叠韵至数十不休,皆妥帖圆妙,出奇无穷,少年才人不逮也。至其为古文又如是,余以是服念生子。夫文字者,篇章之始也。书契作而有文,属其文而为辞,因以形状万物,纪天下之事,通生人之情,故文辞之道,虽至今可知也。苟明乎为言之理,斟酌本末,因质而敷,繁简廉肉,惟所取之归,于有章而已,安有乎秦汉唐宋之分哉! 念生子学博而不杂,才多而不流。经义也,诗也,古文也,一也。余尝喜学为文,而未能识字,思从念生子求其说。当其剧论时,辄从旁诘难牴牾,用为戏笑,而其实无以易之也。念生子之识字多矣,其为文无戾乎古之义而甚益读,其体则左氏国语汉书韩柳氏,皆近之,学者之所当师也。咸丰十一年十一月。 今译 念生写出来的古文,以典雅详明为体,不为议论纵恣,它的文辞因事而设,能委曲而详尽地写出细微的东西,如同整理丝线上的经纬。到写成,如同各色锦绮会合一起灿烂的样子,有时清平省略,头绪数量少,义理非常周到,情谊远行。至于粗野庸俗轻浮浅薄,以及奇特晦涩古怪孤僻的话,看完全卷,那也是没有的,这可以说是古文范本。 我从前到过湘潭,获得与念生的交谊,知道他是湘潭的老诗人。略稍闻听他称赞《禹贡》、《说文》的学说,不知道上报请示。不久在省城,二人共事书局,我们年纪都差不多六十岁了,尤其相亲。因各商谈着平生所得,我才始知念生以解释古代汉语典籍中的字句研究经书的义理,实在有出于我朝各位大儒考证之外。又以增加健康为诗,每和人用诗词应答,叠韵到数十还不肯罢休,他的诗都稳当合适圆妙,出奇无穷,少年才人达不到他的水平。到他写古文又是这样,我因此佩服念生。文字工夫,是篇章的开始。文字书写下来而有文章,属其文而为辞,因此逼真地描绘万物形状,记录天下之事,通活人之情,这才是文章之道,纵然直至此刻才可知道。如果明白说这话的道理,斟酌本末,因为质朴而铺陈,繁多与简约,乐声的高亢激越与婉转圆润,只得到的结局,于他有文采罢了,哪里有秦汉唐宋之分! 念生学识渊博而不混淆,才华多而不丧失。经书的义理,诗,古文,都是一样的道理。我曾喜欢学写文章,而不能知晓文字音义,精于训诂,想跟着念生寻求这方面的知识。当我们激切辩论时,他就从一旁诘问驳难抵触,用为取笑,而其实不能使他变化。念生知晓文字音义,精于训诂,他写文章不曲解古文意思而很有益于阅读,他文章的体例则类似于左氏国语汉书韩愈柳宗元,都接近他们,学者之所应当向他拜师。咸丰十一年(1861)十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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