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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刘霞仙中丞游君山诗

 我读吴敏树 2019-04-25

今年夏初,刘郭两中丞来游兹山,假仆为山中主人,念生罗叟亦至,可云盛集,而游事似未极畅而去。盖两公皆抱伟才,分处秦粤方面,匡济时艰,为海内所瞻恃。而皆以同事雅故之人,意见不合,为所排抑而去。而公始相晤于此,晓夕之谈,不能无喟然人事,而恣情山水也。然仆从旁观,似筠公微多愤嫉,霞公特夷然。既别数月,霞公信至,见示游记文及诗,读之,益信其中之果有以异者。

记言昔游洞庭,见君山遥矗湖心,如巨人身没洪涛而耸其髻,其不至汩以沉,特幸焉耳。其后数数过此,则君山屹立如故。又言山之丘壑阻深,回环掩蔽,奄有重湖之胜,若巨贾富蓄万有,入其室则虚然者。夫若是言也,霞公故有山于其心,而又以其有之乎心者,有之乎山也。而其为此诗尤奇,睥睨宇宙,横洞古今,有盖世之气,独立万物之表。而惟其不忧不惧之天,云将以广筠公之意,而实以自写其衷也。昔昌黎韩子,创为物不平则鸣之说,以概古今之文章,而语道之士,类言平心,其义相背。

吾观于物,其平者盖非其盛者也。莫平于水,水之盛至于洞庭,有风动之,则大波轩天,观者骇焉。莫不平于山,而君山突起于弥漫浩衍之中,又不平之盛者。故虽非甚高极大,而人尤以为奇,必即而游焉。以是知人之心,故不能平而喜,与不平者遇而一发之,及夫风止浪息,大镜圆澄,舟于其中者,始乐乎其游。而登于兹山入其中,阿则喜其幽深荒寂,绝人宇而一无所动作于其间,又岂果以其不平为善者哉!然则惟不平而平者,乃可以为平,而不平之盛者,其平亦盛,故论文与语道,非二事也。霞公之游记与诗,吾皆以是观之。

                      今译 

今年夏初,刘蓉和郭嵩焘两位中丞来游君山,将我视为山中主人,罗念生也来了,可以说得上是名人的盛会,而游山的事似乎不是极为舒畅而离开。刘郭两公都怀抱伟才,他们分别在西北方和东南方任职,匡济时艰,为海内闻人所瞻仰依恃。而他们都因为和同事、老朋友意见不合,就为同事和老朋友所排斥贬抑而离开任所。然而霞公和我在君山首次会面,早晚在一起交谈,不能不为人事叹气,而恣情于山水。然而我从一旁观察,好像筠公稍微多一些愤嫉,霞公神色特别平静。已经分别数月后,霞公的信到了,他将自己写的游记文章和诗寄给我看,读他的文和诗,更相信其中一定有不同的地方。

游记说旧时游览洞庭,看见君山远远地矗立湖心,好像巨人的身子淹没在洪涛而露出他的发髻,它才不至于沉没,特别幸运的事。此后又来过这里几次,看见君山屹立如故。又说到君山的丘壑险阻幽深,环绕着遮蔽,覆盖着有重湖的胜景,就像巨贾大商富蓄万有,进到他们家里则是空虚的样子。如果像他说的,霞公所以有山在他心里,而又因为他有之乎于心的,有之乎于山的。而他写的这些诗尤为奇特,高傲地侧目看着宇宙,洞察古今,有才能功绩高出当代之上的气慨,独立于万物的表像。而只有他不忧不惧的天,说是将要用来阔大筠公视界的意思,而实在是用来写他自己的内心。过去昌黎韩愈,创建了物不平则鸣的说法,用来总括古今的文章,而语道之士,像说平常的心,它们的意义互相背离。

我观察事物,那些平者不是那些盛者。说到平没有超过水平的,水的盛大到达洞庭湖,有风吹动它,则鼓起大波排天而扑,观者都吓得胆战心惊。没有山像君山一样平展的,然而君山拔地起于弥漫浩大的洞庭水中,又是不平的最大者。所以君山虽不是很高很大,而人们尤其以它为奇,一定到这里游历一番。以此知人之心,所以不能因为平而喜,与不平的相遇而一发之,等到风止浪息,湖面如同大镜一样圆澄,船行于湖中,就快乐地开始他们的游览。而登上君山进入其中,则喜欢这里的幽深荒寂,这里绝于人间而没人破坏过它,又难道果以它的不平为好!既然这样,那么只有不平而平的东西,才可以为平,而不平之盛大者,它的平也盛大,所以论文与语道,不是两事。霞公的游记与诗,我都用这个观点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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