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腊尽南昌信回,知道路尚无阻滞,入春后无从得问,揣知必复离贵溪。昨胡继明至,书中甚悉,次青果欲推军相处,吾弟度其不可而辞之是也。而前踪亦非金陵莫可向者,但图事实难耳。今之成军,全用乡勇,率勇者必自募于其乡,而后上下相顾,粗得其用,如吾湖南诸军皆是也,否则须立营特招,教练经久,若骤领他军,及新招便战、未有不立败者。次青御军宽弛,亦败而不亡。帅仲谦才一举旗,便至覆没,可见也。如吾弟今日徒手而出,其势必得巨公特章奏荐,多与兵,优与饷,宽与程限,而后略可施为也。然岂可以此事望之今日哉? 江东督帅间,益无相知识者,脱或有之,不过令且当一队以试利钝耳,固皆可以袖手去之也。必若不已,则就大帅之严明,而师果锐者,献其胸中料贼之画,兵形地势不失尺寸,使贼卒以是破,而吾不有其功与名,固古来奇士之伟节也。此之不得,则退归而已矣。 今石逆大股,已去江右趋闽浙,此贼虽最号凶狡。然其去计,固亦困于诸君之犄角,而规空地以骋耳,其能亦可计量也。闻闽督王公有材略,而前岁战大胜,贼入闽不得,必图犯杭苏。若上游得手,金陵贼出,当与之合,使我得悉天下兵力,急而蹙之吴越滨海之区,亦尽贼之会也。吾弟以为然耶? 煐侄今正月已试入学,场屋文字,且令同煌熊辈作之。翰宗侄孙于去腊月十二日身故,其病以失血气喘,才一月,两世孤寡,诚可怜伤!余春来绝无意兴,诗文未有一字,顷与何确庵约游荆州沙市,以古都会处在近,不可不一往,亦以自遣怀也。临书远想,千万慎重。 今译 去年腊月底南昌有信来,知道你在路上还没有阻滞,今年入春后,没地方问你的消息,心里想着一定又离开了贵溪。昨天胡继明来到家里,送来一封家书,你的情况都知道了,平江大将李次青果然想推军相处,我弟想着这件事不可能而辞谢正是时候。而前踪也不是金陵不可以回到从前,只图事实是很难的。现在军队的组成,全用的乡勇,率领乡勇的人一定在自己家乡招募,然后上下互相照顾,略微可以使用,比如我们湖南各军都是这样,不然的话就必须立营特招,教练很长时间,如果骤然率领别的军队,以及新招来兵士便参战、没有不立刻失败的。李次青领导军队,纪律松弛,他也失败了而没有亡军。大帅仲谦才一举旗发起冲锋,便招至全军覆没,这道理立刻可见。像我弟今日空手而出,这情势一定赢得大人物特章上奏朝廷。举荐官员,多给他兵,多给他饷,给与的期限也宽松,然后大略可以有所作为。然而,难道这件事在今日可以实现吗? 江东将帅之间,更加没有相知相识的人,倘或有这样的人,不过是叫一队人去试试你的利钝罢了,本来都可以袖手离开你的。一定不停止,那么就大帅的严明,而他的军队果然披坚执锐的话,献出他胸中估计贼寇的计划,兵形、地势和实际不差尺寸,使贼寇最终因此被攻破,而我没有争这功与名,这本来是自古以来奇士的高尚的节操。这功名没得到,那么就退隐回家罢了。 现在石达开这股逆贼大部,已经去了江右直趋闽浙两地,这股贼寇虽然号称最为凶残狡诈。然而为着你就要离开的设想,本来也可以困于各位将帅的犄角,而谋划着空地用来驰骋,他们的才能也可以计算出来的。闻听福建的都督王公有才能和谋略,而前年与洪贼一战大获全胜,洪贼不得进入福建,一定图谋进犯杭州苏州。如果他们在上游得手,金陵城里的贼寇出来,他们会合一起,假使我们得知天下兵力,急急忙忙带着军队来到吴越滨海地区,也去都和贼寇决一死战。我弟认为这样如何? 煐侄今年正月已经考试入学,学习科场文字,并且叫同煌熊他们一起学习。翰宗侄孙于去年腊月十二日身亡,他的病体因为失血气喘,才一个月,就有了两世孤寡的苦果,实在值得哀伤!我春来绝没有意兴,诗文没有写一字,不久前与内兄何确庵相约游历荆州沙市,因为古都会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不可以不去的,也可以用来自我释放情绪。写这封信就想到了远方的你,千万千万慎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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