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大的古怪

人类与动物之间的最大不同，据专家说是运用符号。我们不仅给每样东西都起了名字，甚至还用符号造出了一大堆自然界中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诸如“主体间性”、“自由意志”、“绝对精神”等等，专供闲人们故弄玄虚。

但是座头鲸也会唱歌，唱的是什么我们人类听不懂。从脑容量与身体的比例来看，海豚的智力应该与人类不相上下，而座头鲸很可能比人类还聪明些。它们会不会也给每一个同伴起个名字，以便某鲸不在场的时候大家说它的坏话呢？我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我看来，人类最大的古怪，并不是运用符号，而是搜集无用的东西。也就是说，拥有某物与使用某物之间的严重脱节。这是其他动物绝对没有的现象。　　

女人出门前总是抱怨要么没什么可穿的衣服，好容易找出一条能凑合一下的裙子，却又实在找不出能搭配得上的鞋子。丈夫则在一边小声嘟嘟囔囔地指出：鞋柜里有五双鞋，买回来之后就从来没有被穿过。

不过，男人实在是没有资格抱怨女人。在热心积攒用不上的东西这件事情上，男人实在是比女人要过分很多。比如钱这个东西，所谓的有钱人，就是赚了钱花不掉或不舍得花的人。不用说，有钱的男人比有钱的女人多多了。除了钱之外，男人最热衷于搜集的当然就是女人。后赵的石虎，后宫粉黛有三万之多。以一天睡一个计，就算石虎长生不老，排在后面的女人，轮到她的时候都成木乃伊了。

混得不如石虎的男士们，搜集的热情却也不遑多让，不过搜集的东西由女人改为邮票、火柴盒或香烟包装纸罢了。有一类收藏品，介于女人和火柴盒之间，受到成功男士和不成功男士的普遍欢迎，那就是书。

几年前，在一个饭局上，有一个26岁的年轻人自豪地宣布，他的藏书已经超过了一万册。“都看过吗？”旁边一位问。“当然，要不然我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年轻人答。“那么，就算你一天能看一本，也需要27年零5个月。”我这个宅心仁厚的大好人，立即用“今天的天气哈哈哈”把话题岔开，勉强保持住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凡是大专文化以上的人家里，都会想尽办法置办个书房，本来就不大的房间，还要打个满满两面墙的书架，再放一张书桌，每次都要拧着水蛇腰才能挤到桌边坐下。坐下干什么呢？聊天打游戏！架上的书不要说超过一万了，只要超过四千册，肯定有一半没读过。

但凡家里有大书架的，买而不读肯定是常态，把这些又贵又占地方的东西买回来，除了装饰墙壁，别无它用。买完不看，过一段时间忘了，又买一本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情。十九世纪曾四次担任英国首相的威廉·格莱斯顿，买书的境界算是登峰造极了。他买书不论册，不论塑料袋，也不论箱，而是论书店！走进一家书店，打眼一扫，觉得还看得上眼，就把书店老板叫到跟前，用手指沿着书店的墙画个360度的圆圈，说：“就买这些吧。”

这么个买书法，买重或买回了他不想要的书的情况就经常发生了，首相于是定期清理，把他喜欢的书商叫到家里来，让他把那些不要的书白送给人家。不难想象，他喜欢的书商就那么几个，所以，大批的书几进几出他的府上，每次都是全额购入，白送出门，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人说，长期浸淫于一大堆书中间，自然会沾上墨香、一种文化气质，这是每年花一百块钱办个超星卡所无法替代的。我的鼻子没那么高级，从没闻到过啥叫墨香，在摆了一大堆书的小阁子里，经常能闻到股霉味儿，倒是真的。

和有三万个女人的赵虎相比，有三万本书的男人肯定过得不好。首先他比较辛苦，赵虎用一秒钟就能判断出眼前的一个女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要判断一本书讨不讨人喜欢，就没那么容易了。林语堂说，一本好书就像一个情人，值得你用一生的时间在书堆里翻找。我倒是觉得一本书像一次一夜情，再好的书，也很难让人有读两次的兴趣。

这么看来，老婆就像是《新华字典》，不得不用的时候才拿起来翻一翻。用的次数越多，心里就越惭愧。既然书只是读一次，那又何必收藏呢？不过是像赵虎收藏三万女人那样，是一种变态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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