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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源：长沙晚报
“起床了，今天要赶回老家。”父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回老家？听到这个词我精神了不少，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很庆幸自己去年回去看了一眼，因为一直被视为“老古董”的爷爷把老家变了个样。说起去年，自己好像还是被威逼利诱才回去的，我的思绪回到了去年。 回老家的路与几年前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变得更加坑坑洼洼了，坐在后排，我一脸困倦，一路颠簸几乎不可能入睡。望着窗外连绵不绝地田地，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点怨气——都是爷爷那个“老古董”!明明村子里的人几乎全搬进城了，就他和几个老人不搬，不搬也就算了，就他一个人还在种田，每年夏天还要儿孙们回去帮他收谷子!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养老吗！ 是的，那连绵的田地，几年前就荒废了，或者说这个村子早就荒废了，几年前的入城大潮几乎搬空了整个村子，只有几位老人仍在留守，其中就包括我的爷爷。 再转过一个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杂草遍布的荒田，而是成片的稻浪。稻田里，那一株株饱满的稻穗充满着成熟的喜悦，弯着腰，躬着背，低着头，一股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挟着泥土的清香味道，欢迎着归乡的故人。父亲把车停在家门口，回头对迷迷糊糊的我喊道：“儿子，到家了！” 推开门，我发现乡村的气温似乎比城里低了不少。看家的黑狗冲着我狂吠几声，发现是自家人后呜咽了几声，到一边去继续它的扑鸡大戏。那只叫小橘的橘猫依旧像一团毛球一样趴在柜子上，甩了甩自己的小尾巴以示对小主人的欢迎。爷爷闲来无事搭起了葡萄架。水塘里似乎也养了鱼，时不时有一些小泡泡从塘里鼓上来，偶尔有波光闪过。我有点惊讶，去年因故没有回家，两年的时间，家里变化这么大！葡萄架、鱼塘都是爷爷一个人搭起来、挖出来的？ 父亲看着眼前的这些，感叹道：没想到你爷爷会这么认真，一个人把老家收拾改造得越来越好了。也许他是真的很爱老家吧，我们给他定义“固执的老古董”终究还是偏激了点呢。 我也没想到爷爷有一天会看起来那么高大。记忆中的爷爷身高不过160厘米，身材瘦小，脾气暴躁而固执，干了一辈子农活。此刻，坐在收割机上的爷爷似乎格外高大，饱经沧桑的脸上笑起打了褶，粗声粗气地呼子唤孙好似在指挥千军万马，烈阳照着他满头的白发，在空旷的田地中显得那么突兀。几年前，我还能在田垄上听到几台收割机的合唱，而不过短短几年，同样的田垄已经长满杂草，合唱不再，独奏哀婉。 或许自己早该明白，爷爷的留守并不是固执？ 但这都是去年的事了。 今年回去的路上，再也看不到那金黄的稻田了；葡萄架上的青藤没人施肥、打理，再也不会吐出新绿了，一如爷爷干枯的手臂；池塘里没有了气泡和波光；老黑狗葬在了屋后的竹林，据爷爷说它陪伴了我们家二十多年，而终究还是走了，小橘就在它的旁边；村子里的住户也从十几户减少到了几户，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数字会更小，到那时，我们还能找得到老家么？ 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我忽然感觉老家是那么的陌生。 “我们不是回来收稻子的，而是——来看爷爷的。”父亲低声道，声音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以后再也不用种稻子了。”父亲以前是最反对爷爷种稻子的，可今天我却没听到他高兴的感觉。 “干不动咯，真的干不动了。”爷爷闭着眼，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我刚泡好的热茶，“现在，也就养几只鸡吧，你们回来了也有个土鸡吃。”爷爷微微眯着眼，似乎想透过氤氲的热气再回忆当年的生活。我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这满耳寂静满目破败的小村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在这里过了一辈子。几年前大家都往城里跑，你爸爸也要接我去城里，大家都说城里好啊，有空调，人也多，热闹。可我没去，为什么？我就想陪着这村子啊，夏天不用吹空调，凉爽得很。空气也好，安静，城里太吵。城里的水泥路我不习惯啊，只有踩着泥巴，我心里才踏实。爷爷也没几年了，去城里享福就等着下辈子吧。我还要给你们留个地呢，一个叫老家的地儿。我要去了城里，你们更不会回来了，老家就真的没了。”爷爷抿了一口茶，声音有些低沉，“我干不动了，村里也没人干得动了，干得动的都走了，我干了一辈子，看能不能给你们留下点回忆吧，你爸爸是跟着我干过活、吃过苦的，他是忘不了的，你也不能忘本啊。” 我望向远方，丰腴的土地、连绵的农田，那是生育我们父辈的地方，也是承载着一代代人希望的地方。现在，随着城市化的推进，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这一片片土地，开始涌现出一批批新农人，关于故乡的记忆，将会不断被刷新。我相信，千万中国农人的故乡，在当下和未来的岁月中，将会续写出新的精彩篇章。 【作者：胡译文】 【编辑：罗亚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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