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怡生 一九九O年，应芦溪区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约稿，根据母亲杨向嵩回忆整理而成，刊载于《芦溪文史资料》总第四辑（工商史料特辑）。 我家世代居住芦溪，家父李既普，生于公元一九O五年正月初六日，祖父膝下共有五个子女，父亲排行老四．当时家境贫寒，全家七口仅靠祖父教私塾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尽管祖母持家节俭，经常边带孩子边挤时间织编炮聊补家用，但还是过着衣难遮体，食不糊口的生活。出于无奈。祖父只得将未成年的大姑梅珍、二姑蒲珍嫁给人家做童养媳。家父十一岁那年，好不容易念到初小毕业，虽曾两次考取高小(濂溪小学)但终因买不起捐户(即集资办学的集资款)而被迫辍学。为了生计，祖父只好令家父种了两年菜。民国初年，赣西经常为战乱，饥荒所扰，祖父的私塾也时被中断，家里生活非常拮据，为了养家活口，祖父托人介绍，忍痛把刚满十三岁的家父送到本镇“曾合盛”杂货店当学徒，从此．家父便踏上了经商的旅程。 然而不到三年，“曾合盛”就倒闭了。家父又经人介绍 到“裕元和”南杂店继续学徒、参师。据母亲回忆，家父一 直到二十岁才满师。由此可见，在旧社会要学会一门手艺是 多么艰难。以后十年。他先后在宣风“泉茂隆”山货店、芦 溪“元和成”南山店、宜春“同源祥”及“春和号”南山店当店员，尽管当时工作比较艰苦，收入也不多。但总算能挣到—碗饭吃。同时，又由于家父天资聪慧、勤奋刻苦、为人诚恳、精明能干，所以深得各地店主和伙计们的赞赏，大家一致认为他将来是一把经商的好手，为此都愿意把生意经告 诉他，再加上家父虚心好学，不辞劳苦，故很快练就了一套 做生意的本领。记得有位名人曾经说过：“苦难是人类的教师。”此话一点不假。家父这十年的奋斗．看起来事倍功半，成效甚少，但却为他日后经商的成功积累了经验，奠定了基础。 一九三五年，已届而立之年的家父正值血气方刚，处世 老成，到了独立创业的年华。“无巧不成书”。正好远近闻的芦溪“集成裕”纸庄、爆竹庄大老板陈成甫及“喜庆堂”药店老板杨美成、“永安堂”药店老板杨星拔等三人也看中了父亲这根苗子。他们和其他一些店庄老板愿意提供资本，邀家父免股合伙开店做生意，并言明他们这些大小股东均不坐店理事，而由家父独当一面任执行经理，全面掌管店庄进出业务，并一起参加年终分红。这真是天下美差，家父遇此良机，二话没说，便欣然应允了。不久，他们便租下芦溪三牌“谢永发”字号的一个店面及全部货柜器皿，随即请了几个帮工，进货开张，新字号“永华昌”南山店就在芦溪街正式开业了，从此，家父便在这块地盘上施展着自已经商理财的全部才华，在股东们雄厚资金的支持下，“永华昌”的生意越做越火红。据母亲回忆，每年元霄节一到，各位股东便欢聚一堂，家父也就搬出账本，向他们详细汇报商店本年度的经营情况，公布成本利润，照约按股分红，然后，就总是听见股东们在谈笑风生中畅谈来年发展计划。的确，大家都被家父治店严谨、经营有方的本领所折服，各位股东每年聚会之时，便是他们的眉开眼笑之日，因为他们分得了一年比一年更多的红利，每人每次都是满载而归，他们能不高兴吗？当然，家父同时也获利不少，为此，我家也日渐摆脱了贫困，慢慢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大约到一九四四年，“永华昌”大股东一陈、二杨年事已高，处处感到力不从心，只得提出不再合伙的要求。那年元霄，大家又在店庄聚首，完成清账结算等有关事宜后， 所有股东都高高兴兴地拱手道别了。此时，家父已近不惑之年，生意已做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内内外外应付自如．独资开店的条件已基本成熟，再加上股东们临别时有随时愿意给予资助的承诺，于是，家父便决定一人把“永华昌”南山店这块招牌继续撑下去，为了将独资和合办相区别，家父便把店庄字号改成了“永发昌”。 抗日战争胜利前后，正是芦溪地区地域经济活跃、生意兴隆的好时节。家父这时单枪匹马、更少制肘，再辅以自己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所以“永发昌”的买卖越做越大，范围 越做越广，据父亲生前回忆：“永发昌”南山店资本最大 时约达到两万银元以上，店员最多时雇到了两三桌人，家父自己则集老板、账房、水客(供销)于一身，穿州过府、走南闯北，“永发昌”不仅在江西各地市有店庄，而且与江浙、两湖、两广、福建等省的大商家都有业务往来，在这些省的一些大中城市设立了自已的店庄。家父通过这些店庄掌握各地的市场行情以便综合研究，订出销售计划，商品市场信息、行情，指挥各地店庄买进抛出，而且每每成功。比方有次家父得知长沙瓜子行情后，临时从樟树调去1000包瓜子，结果获利甚丰。所以，当时有人夸家父说：“你不仅是个百事通，更是一个生意精，李既普，你这么做生意，当心票子冒地方放啊！”家父听后，只是付之一笑。家父做生意不仅结交广泛、信息灵通，而且非常注重声誉、恪守信用。家父做生意，事先考虑周密，到时一诺千金，有时就是吃了亏，但为了信誉，也要忍痛践约。由于家父信用至上，所以，他的庄号在各地信誉很高。据母亲回忆，当时芦溪有个商家，在长沙买了一批干荔枝，由于少了现钱，长沙一直扣住不发，后这个商家来向家父求助，家父写了一张纸条给他，上称：“长沙某某商行老板惠鉴，我地某商人因目前资金短缺，望你先行发货，所欠资金日后一准交来”。长沙某商行见条后，马上就发了货。俗话说：“外面搞得活，不如屋里有只管家婆”，在商业管理方面，家父更是当行里手。早在学徒、帮工期间父亲就养成了刻苦勤俭的好作风。据母亲回忆：他当学徒，货柜、宝笼能摆出新花样，称、桶、算盘抹得八面光；他当掌柜后，店里仍然保留了这些好传统。此外，他对人、财、物的管理也弄得井井有条。店里先生、水客、伙计、学徒各司其职，按劳取酬；进出货物心中有数，金钱账目日清月结，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差迟。其次，为人诚恳，待客和善也是家父重视商德的一个好的方面。家父出身贫寒，生活道路又很坎坷，所以他容易理解人，很注意尊重人；另外，祖父经常救济贫民，修桥补路的善行也无形中影响了父亲，所以，家父长大经商后，能诚恳待人，礼貌待客。据母亲回忆，“永发昌”做生意除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外，每到炎暑热天，店门前总泡好药茶，供路人取用。正因为以上原因，“永发吕”的招牌才越来越红。随着生意看好，利润日长，几年后，家父除买下了“永发昌”原来租赁的店面外，动用了1000担谷的资本买下了东桥街的一栋旧屋及东桥边的一个大菜园，打算另建新厦、扩大地盘，在此基础上，还分股与萍乡镇“生生”布店、“立生”纱花店合伙做生意。随着业务的扩大，事业心重的父亲总是不知疲倦地工作，经常夜以继日处理店务，一心扑在自已开创的事业上。 一九四八年以后，随着国民党军队的节节败退，蒋管区政治黑暗、物价飞涨，社会秩序更加混乱，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族资产阶级及广大中小商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大势如此，“永发昌”虽几改招牌(曾改为“平民”“新生”等字号)也无济于事；家父再吃苦、再能干也只好扼腕兴叹。随着市场经济衰退，店铺业务缩小，“永发昌”往日的繁荣就如西下的落日，一去不复返了。 注：作者李怡生系李既普之幼子。 责任编辑：杨海涛 （原载《芦溪文史资料》总第四辑108——112页）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