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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女性与铅

 轻风无意 2019-05-05

中国人自古就爱美白。

中国古代女性与铅

《诗经·卫风·硕人》是这么称赞美女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qiú)蛴(qí),齿如瓠(hù)犀(xī),螓(qín)首(shǒu)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里面提到的几种比喻,无一例外是在说白。比如“肤如凝脂”,朱熹注曰:“脂寒而凝者,亦言白也。”比如“手如柔荑”,朱熹曰:“茅之始生曰荑,言柔而白也。”多隆阿曰:“茅之始生不惟柔白,而又尖秀,俗呼茅之始生者曰茅针。”

卫风是卫国的民歌。卫国是周文王嫡九子康叔封的封国,疆域大致位于黄河以北的河南鹤壁、安阳、濮阳,河北邯郸和邢台一部分,山东聊城西部、菏泽北部一带,首都朝歌,先后建都于楚丘、帝丘、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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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位于华夏腹地,承周代正统文化的国家,其民歌大约是代表了当时的主流审美。而这其中写美人的词句加在一起,无非两点,一是“硕”,二是“白”,合在一起,就是“肥白”二字。

“白”在先秦有特别的含义。荀子曾言:“目辨白黑美恶。”显然将白、黑和美、恶对等起来,赋予“白”以“美”的含义。而告子和孟子关于天性的讨论,也是拿白来比喻:

告子曰:“生之谓性。”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

曰:“然。”

“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欤?”

曰:“然。”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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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要算上名家离坚白派公孙龙的“白马非马”论,那或可以说爱好白这件事,不仅仅是爱好肤白貌美气质佳的美人,而实际上就是学术兴趣和道德洁癖。这种道德洁癖泛化开来,就成了很多领域的标准。

比如汉乐府《上山采蘼芜》中有“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是前妻对前夫说你的新媳妇织颜色发黄组织较疏的缣,一天才能织一匹,而她织细密白净,价格相对较高的素,一天能织五丈多,却还是被休了,这大概是败给了爱情吧。可见色白在纺织领域也是评判标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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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审美在中原的主流文化中一直未有改变,在晋代、唐代医家典籍中,对白多有推崇,都将“肥白”视为美的尺度,美容方剂的效果,也往往是为了达到“肥白”之相。在《肘后备急方》中,葛洪建议道:“大豆黄炒,舂如作酱滓。取纯黄一大升,捣,蹄,炼猪脂和令熟。酒服二十丸。日再,渐加至三四十丸,服尽五升,不出一月,即大能食,肥白。”

可见对当时的女性来说,肥白是一项多么重要的事。而晋唐美容方剂中的用药,亦多“白”字,如白芷、白茯、白附子、白桐叶、白术、白芍药、白胶香、白檀香、白蜜、白蜡、鸡子白等,甚至连鸽粪也要白鸽粪。

所以为了让自己白起来,就得想想办法,除了内服外用药,最常用见效最快的方式就是敷粉。最初,是敷米粉,《释名》日:“粉,分也。研米使分散也。”米粉的缺点在附着性不强,易滑落,颜色也偏暗,加入“凝脂”调和,做成面膏,略有改观,但也不十分好用,况且一般人也用不起。美白这件事,也是很贵的,见于史籍的妆粉还有水银腻、贵妃粉、磨夷花、露华百英粉及龙消粉等名目,都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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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腻据说是春秋时萧史所创制,为其爱侣弄玉傅面所用。晋崔豹《古今注》称:“萧史与秦穆公炼飞雪丹,第一转与弄玉涂之,今之水银腻粉是也。”究竟是什么,如今不得而知。

贵妃粉产自陕西兴平马嵬坡,史载安史之乱时,唐玄宗、杨贵妃等逃难途经于此,杨贵妃被赐死于此坡,《广舆记》载该坡上有土白如粉,妇人用以傅面,所以少女们不要光吃土,实在不行,拿来做面霜吧。

磨夷花出自南海顿逊古国,顿逊国在今缅甸丹那沙林,《扶南传》曰:“顿逊国有磨夷花,末之为粉,大香。” 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白米英粉,就是“媚花奴”,是唐朝很重要的润肤产品,美白效果不错,唐代宇文士及所作的《妆台方》中有记载。

露华百英粉是汉成帝的爱妃赵飞燕使用之,自然是贵重之物。龙消粉,据《钗小志》、《旧唐书》载为周光禄的姬妾妆面的用品。

但后来,这些名目随着胡粉的普及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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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粉即铅粉,色极白,且有光泽,张华在《博物志》中说“纣烧铅粉成胡粉”,将铅粉的产生上推至商朝,但依据不足。从名称来看也知道,胡粉是西亚的舶来品。

铅为重金属,可渗入血液,并在体内沉积,给人造成长期伤害。《本草纲目》载:“嵩阳产铅,居民多造胡粉……其铅气有毒,工人必食肥猪犬肉、饮酒及铁浆以厌之。枵(xiāo)腹中其毒,辄病至死。长幼为毒熏蒸,多萎黄瘫挛而毙。”《本草纲目拾遗》中也说:“工人无三年久业者,以铅醋之气有毒,能铄人肌骨,且其性燥烈,坊众人每月必食鹅一次以解之。”

虽然知道铅有毒,但对其毒性的认识却是有误的。古人更倾向于认为,铅毒来自火炼,属“热毒”,原因有二:首先,长期使用胡粉,则皮肤粗糙干裂,呈青色,似有“燥热”迹象;其次,铅渗入血管后,会刺激血液加速流动,给人以发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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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给铅粉的“热毒”,往往还要掺入米粉来中和,但米粉颗粒大、色黯,掺和后缺点更突出,故较常用的办法是用火炼来给铅“解毒”。在孙思邈的《千金翼方》中,不仅火炼,且加入鸡蛋,鸡蛋蛋白质含量高,而蛋白质遇重金属则变性结块,这就减少了铅粉中纯铅的含量,毒性减小。《本草纲目》中说制胡粉工人要多吃肉,也是用肉中蛋白质消除铅毒,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自唐开始,胡粉始终是国人美白的首选。

中国人对姑娘肤白的执念,可能来自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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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古代物质条件有限,大部分人要从事繁重的农业生产,久曝于风吹日晒中,致皮肤粗糙、色黑,身体瘦而干枯,只有贵族才能肤白且肥,“肥白”因而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孙思邈增删三十载,写就《千金方》两部,其中包含了诸多贵族阶级使用的“仕人贵胜"之方,时人颇有非议,但孙思邈对面膏、面脂、熏香、洗手面药等美容方剂不外传的贵族行径表示反对,且身体力行普及美容方法,今日才终于可以见到如此众多的古代美容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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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汉代班固凿空西域,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开始有机会大量接触,大量西域蔬果、乐器、织物、用品得传中原,胡粉的传入大约就在此时。汉之后,中原战乱近400年,特别是“五胡乱华”,种族畛域被打破,匈奴“颇白皙”,羯人亦属白色人种,加上佛教自西传入,胡僧多高鼻深目、“相好庄严”,影响了当时中原的审美观。其后唐时,更是历史上民族大融合的关键时期,审美颇多胡风,喜欢白皮肤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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