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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福州鳌峰书院:初创书楼,难睹真迹(上)

 闻道山人 2019-05-07

清代福州有四大书院之说,即鳌峰书院、凤池书院、正谊书院和致用书院。以书院的规模和藏书的多少来论,鳌峰书院为福州四大书院之首。我在2012年前往福州探访该书院,但却到其门而不能入,七年之后的2019年4月8日再次来福州寻访,其中之一就是前往鳌峰书院。

鳌峰书院图

此次的福州之行得到了林怡老师的大力帮助,这一天由她和林星老师带领我在福州市内的于山周围探访历史遗迹。因为这一带停车困难,林怡老师请小金师傅把车安顿好,我们步行在于山周围边走边看。

太平街入口 

这一段的福州正在修地铁,故所到之处感觉像个大工地,街中的护栏使我们兜了一大圈才走到马路对面,在热闹的人群中挤来挤去,而在快走到一个大十字路口时,林怡带我们转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街,而街口有“太平街”字样。在街口的位置看到一处贴着红瓷砖的仿古建筑,门楣上挂有“遇仙堂”匾额。林怡老师介绍说,此堂俗称总管庙,是祭拜火神之处,而藏书最忌火神,故书楼内大多放避火图,这是因为火神是一位女性。而今路过她的地盘,我犹豫着是否应当去祭拜她,但万一她被我的诚心所感,跟我回到书楼,想来不是妙事,于是在心中默默地向她问安后继续前行。

火神在此

虽然这里名街,但其实是一条窄窄的小巷,有意思的是,这条小巷的两边全是仿古墙,几乎看不到开门之处,这让我想到了北京的夹道,而所谓的夹道乃是古代大户人家毗邻而建,中间留下的穿行小路。今日太阳不错,阳光照在寂静的小径,瞬间让疲惫的身心得以宁静,说话的回音也让自己自觉放低了音量。

安静的小巷

而在太平街转角之处,有一株高大的木棉树,地下落了一片花瓣,有一人面对树在那里做拍照姿态状。我等几人自觉地站在他身后,等他操作完毕后再前行,但此人纹丝不动,只是双手向前。我好奇于他拍照的耐性,于是走到侧面端详,原来他手里既无相机也无手机,只是在那举着双手入定。这样的姿势让我想到了武侠小说中的被点穴,我等几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那人仍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原姿势,这份心境令我叹服。

重要之地

太平街大约有一公里长,快走到尽头时看到了路中的栏杆,原来这里是步行街,而在此处看到有几个门,其中一个门的侧旁挂着“军事管理区”的告示牌,与之相邻的一户则在上面悬着“平远诗社”的木匾,这两块牌子相安无事毗邻而居,更让我有一种魔幻之感。此房之前的两个门洞有着彩绘的屋檐,蓝白相搭的颜色,应该是受青花瓷的影响,但其中的图案又着了淡彩。如果是瓷器,这两者在烧制融合方面颇具难度。

毗邻而居

彩绘屋檐

走到太平街的另一侧出口,看到一栋仿古建筑,旁边的介绍牌写明这里是勉斋精舍,上面注明乾隆版《福州府志》上的书法,这里原本是勉斋书院。勉斋乃宋儒黄榦之号,其原本为朱子的弟子,而后又娶朱熹之女朱兑为妻,朱熹病逝前写了封信给黄榦,上书:“吾道之托在此,吾无憾矣。”可见黄榦不仅是朱熹的女婿,还是朱熹临终指定的传承人,而勉斋精舍原本是黄榦旧宅改建而成。今日无意寻得这位大儒的故宅旧址,原本平静的心态为之兴奋起来。林怡老师原本就对闽学有深入的研究,她立即向我讲述勉斋精舍演变的历史过程。由这样的朋友陪伴寻访,我的心情不亚于“浴乎沂,风乎舞雩”,只是最后一句要改为“咏而来”。

远处的白塔

勉斋精舍

勉斋精舍正门

大门紧闭

彩塑精美

建筑特色

继续前行,看到了福州格致中学的大门,想来这里跟格致书院有直接的关联,而这原本也是我想探访之处。而此时已近下午下班时分,我担心今天的主要探访目标鳌峰书院又不能入内,故格致书院的探访只能放到下次。

格致中学 

景区全景

走到山脚下的平地,看到了“鳌峰仙境”的新牌坊,由此右转,进入一条不宽的街道,而街道两边站满了人。林怡介绍说,这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果真前行不远看到了福州教育学院附属第二小学的大门,而大门的对面则为一处长长的白墙,在白墙之上有关部门建造的仿古遮雨棚,下面还有长长的石凳,想来这是为接孩子的家长特意制作的便民措施。

景区入口 

新建书院匾额 

如此贴心的设计在他处未曾看到过,而我想到自己读小学时,整天是跟一帮学生飞奔出校,从未见到一位家长前来接送,而今的这种状况与幼年的记忆形成很大的反差,这又让我忍不住感慨时代的变迁。

书院门口的接孩子人群 

在第二附属小学的斜对面就是我上次探访未果的鳌峰书院,当时此院的大门紧闭无法入内,我只是在门口拍几张照片后离去,而今日大门却敞开着,见之为之一喜。然林怡却告诉我,这个鳌峰书院是后建的,并且所建之地并非是原址,因为真正的书院旧址乃是斜对面的第二附属小学。这真是遇到明白人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进这个新建的鳌峰书院内探头探脑一番,我看到里面正在搞书法字画展。林怡说,咱们还是赶快进小学内探看,否则放学后大门紧闭,再看就难了。

贴心的设施

警察到位 

转身来到小学门口,果真从校园内走出一队队的学生,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以班级为单位,但他们出门后分兵两路向两个方向分别前行,每一队小学生都有一位老师带领,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学生边走边吹着有节奏的哨子,他们的哨声都是一个音调,只是按照步伐抑扬顿挫。学校的门口用红丝带拦了起来,其制式颇像机场到达出口处接人的栏杆,在校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察,而在护栏的两侧则各有两位手拿钢叉的保安,当然钢叉是我的称呼,因为他们手持的兵器有一人多高,顶上是大大的半圆,有点像麋鹿的角。这种如临大敌的阵式当然是出于对孩子们的保护,然我却不清楚孩子们每天面对这样的阵式会产生怎样的联想。

林怡老师跟保安解释后,她顺手撩起红丝带进入了旁边的收发室,过了几分钟,林星老师也穿入收发室内,而我也想如法炮制,但却立即被保安拒绝。看来在这位保安眼中,我不像个好人,没办法只好隔着红丝带透过玻璃,看着两位老师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涉,他们交涉时间之长,令我感到事情的难办。眼看着学生队伍渐渐走散,家长们也尾随孩子一一离去,很快这些保安人员收起红丝带,手持钢叉退入校中,电动大门也渐渐合拢。

过了一会儿,二林老师走出收发室,林怡面色凝重地跟我解释说,她已经找过几位相关人员,但前一段因为有人入校参观书院遗址,为此给学校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故学校不再让外面的人入内拍照,并且对方称现学校内鳌峰书院遗址仅残存一座假山,余外已无他物,并且假山可以隔着栏杆拍照就可以拍到。

多年来的寻访经验让我早已得知,入学校内拍照,尤其是小学校尤为难进。站在校方的角度来说,他们的做法没错,毕竟保护孩子们的安全是学校的重大责任,故无法入校拍照是我早已有之的心理准备,这颇为符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古训。于是我跟二林老师走到学校外墙的侧旁,果真看到了一处修复的仿古门,隔着木栏杆看到了门后的假山。唯一的遗憾,则是这些木栏杆太密了,无法将相机的镜头伸入其中,故拍出的图片看不到假山的原貌。

鳌峰书院浮雕 

鳌峰书院字样 

鳌峰书院所刻之书

在木栅栏门的侧旁看到了“鼓楼区不可移动文物登记点”的牌子,上面虽然没有谈到保护的内容,想来说的应该就是这座假山。而在此牌的侧旁院墙上还制作了一面大型浮雕,在上面看到了“鳌峰书院”字样,上面还有多位历史人物,第个人物侧旁都注着姓名。

文保级别不高

隔着栅栏拍照鳌峰书院原有的假山 

如此说来,该小学也以鳌峰书院历史为傲,今日虽然不能入校探看遗迹,但毕竟隔栏相望也算是曾经我眼即我有。但毕竟这样的自我宽慰还是不能惬意,既然在马路对面修起了新的鳌峰书院,想来书院内的一些构件应当是由旧书院拆建而来者,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与两位林老师再次走入新修建的鳌峰书院中。

鳌峰书院原来的正门 

字画展

不知什么原因,新的书院院内未曾看到工作人员,而在大堂入口处悬挂着红色横幅,上书“福州市公安局民警书画联展”。在里面探看一圈,这些书法和绘画作品大多颇具专业度,看来如今的民警真可谓能文能武。尤让我惊喜者则是大堂内摆放的一些书柜,里面的展品竟然是一些古书原物。一一看过去,未曾看到鳌峰书院的出版物,虽然略感遗憾,但在书院中能够看到古书原本,还是令我大感欣慰。而从这里的梁柱来看,大多是用的旧物,说不定这些材料真是从对面的鳌峰书院拆建而来的呢。

书院正堂

侧厢房

古书展

不知是否是当年鳌峰书院的旧具

另一侧厢房 

关于鳌峰书院的历史,陈明利在《清代福建书院藏书研究》一文中简述道:“福州鳌峰书院由福建巡抚张伯行于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改建九仙山(今于山)上鳌峰坊之北一尼庵而成,书院因地得名,其内有正谊堂等学舍120槛,庖井皆具;后院有一口广约数亩的荷池,池水清可鉴人,池上建有亭子名为‘鉴亭’,榜阁‘澜清学海’四字乃康熙御笔,池旁有松杉梅柳、假山石洞;学舍其左有藏书楼,上嵌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朝廷赐匾‘三山养秀’,藏有御赐经书。雍正十一年(1733年)被列为省城书院。此后屡有建修,规制日增,增置三十三子祠、张公祠、五子祠、奎光祠、三贤五先生祠等。道光二年(1822年)巡抚叶世体建考棚10多楹于崇德斋旧址,楹前可容纳400人,是清代福州四大书院之一。”

看来该书院的建立跟清初理学名臣张伯行有直接的关系,而乾隆版的《福州府志》中载:“鳌峰书院在鳌峰坊九仙山麓(地隶闽县),国朝康熙四十七年,巡抚张伯行建。前为正谊堂,中祀周、程、张、朱五子。后为藏书楼,置经史子集若干橱,右祀宋明闽中先儒,为‘六子祠’。其左凿池,周数亩,构亭其上,曰‘鉴亭’。稍进有堂,颜曰‘名教乐地’。书舍共一百二十楹,庖次井饮咸具。其初招延儒士,日给禀饩,以讲明正学为务。”

可见鳌峰书院在建立之初就建造有藏书楼,而关于藏书的来由,《福州府志》中称:“五十五年,巡抚陈瑸始集郡邑生徒肄业其中,聘耆儒主讲。(瑸卒后,诸生设主祀之。)是年,圣祖仁皇帝御书‘三山养秀’匾额以赐,又赐经书八部。雍正十一年,世宗宪皇帝赐帑银一千两。乾隆三年,今上皇帝赐御书‘澜清学海’匾额,又赐帑银一千两,现生息为诸生膏火资。十一年,又赐《律书渊源》一部。十五年,巡抚潘思榘修茸讲堂,并颁书籍及《黄道周经解》刻板。十七年,巡抚侍郎陈宏谋缮修学舍,更六子祠为二十三子祠。祀伯行像、瑸主于藏书楼下,又建奎光阁于鉴亭前。”

其实《福州府志》上的说法应是本自张伯行所撰《鳌峰书院记》中的所言:“不佞欲与士之贤而秀者,讲明濂洛闽关之学,以羽翼经传,既表章其遗书,使行于世,乃捐俸购屋于九仙之麓,葺而新之,为鳖峰书院。前建正谊堂,中祀周、程、张、朱五夫子;后为藏书楼,置经史子集若干橱;其东则有园亭池榭、花卉竹木之胜。计书舍一百二十间,明窗净几,幽闲弘敞。士之来学者日给廪饩,岁供衣服,无耳口纷营之累,而有朋友讲习之乐。藏焉,修焉,息焉,游焉,无不可为学也。虽然,学之要愿为诸生申之。夫有志圣贤之学者,必身体而力行之,非以为口耳诵说之资已也。”

福州鳌峰坊街区图(1938)

张伯行在此记中首先讲述了创建书院的原因:“闽中素号海滨邹鲁,盖自龟山载道而南,三传至考亭,而濂洛之学大著,其渊源上接洙泗,由宋迄今,闽士蔚然与中州埒。圣天子崇儒重道,于龟山、豫章、延平三君子及考亭夫子皆御制匾联,表扬祠宇,天章灿然,辉映日月,务俾闽士,瞻仰兴起,益励所学,无负先儒之教,于以教人才而厚风俗,意甚盛也。不佞恭膺简命来抚斯邦,夙兴夜寐,惟是仰企昔贤,广教化,进郡邑诸生,亲加考课,申严规程,端厥趋向,至于里巷编氓,则演《圣谕》十六章,饬有司朔望劝讲,闽之士庶,几几向风矣。又念士首庶民,间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尤当萃而教之,以成其器,为国家储用者也。”

程朱理学的产生跟福建有直接的关系,而张伯行是著名的理学家,他建造书院的目的乃是为了弘扬理学。而大儒朱子的学术观念乃是“道问学”,想来这正是张伯行创建书院之时就建造藏书楼的原因,毕竟读书乃是道问学的基础所在。《张清恪先生年谱》中载:“书院初开,公以为学之道,首重规程,规程不立,恐后学不知用力之方,于是首列朱子《白鹿洞学规》,而博采先儒论学格言,凡为学之目,与夫从入之途、用功之要,无不毕举,名曰《学规类编》,首刻之以惠学者……公又以蒙养弗端,则过时后学勤苦难成,辑古昔嘉言若干卷,名曰《养正类编》,以佐朱子《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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