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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冤枉的少年,最后为什么杀了人

 天下知仓 2019-05-09

01

苏童写《妻妾成群》时,只有25岁,可以说出手不凡。

有人说苏童的文字,就像灰暗角落里滋生出来的幽绿的青苔,潮湿、滑腻,像《城北地带》、《一九三四年的逃亡》、《我的帝王生涯》等。

他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黄雀记》,则是用一种怪诞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被冤枉的少年,如何在命运的裹挟下,一步步走向杀人深渊的故事。

02

故事的开端,发生在喜欢照遗像的祖父身上。他不畏惧死亡,甚至有点盼着自己死去。他每年拍遗照,只是为了保持遗照的'新鲜'。

少年保润在帮祖父取遗照的时候,却错拿了照片。他记住了照片上那张陌生却充满怒气的少女的脸,也就是这个模糊的记忆,就像是命运的种子在保润的生命中埋下。

祖父在补拍照片的时候,突然说自己的魂丢了,化成青烟飘走了。之后的他就有点疯癫了,没事儿就去挖别家的树根,要找藏有祖先遗骨的手电筒。

儿媳很嫌弃他,儿子只是窝囊地唉声叹气,最后他被送到了医院。

祖父的丢魂、被认作祖先魂魄化成的诡异又充满灵性的家蛇、装了祖先遗骨的手电筒,这些具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事件,总是会让人想起马尔克斯《百年孤独》、莫言《檀香刑》与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相似的怪诞情节,也让《黄雀记》的整个故事笼罩在一种神秘色彩之下。

就算被关到了医院里,祖父的疯癫依旧没有好转,开始挖医院的树,保润一家因此赔了很多钱,照顾祖父这件事就落到了保润的身上,为了驯服不安分的祖父,保润发明出了自己独特的绝招——娴熟的'捆人'技术以及五花八门的绳结。

祖父变得服服帖帖,保润也成了医院里的名人,不断地被请去驯服那些不安分不听话的病人。终于有一天,他在医院里,撞见了照片上那个不知名的少女。

命运的齿轮还是转动,保润被这个陌生的少女莫名地吸引着。这个少女是从小被医院老花匠收养的弃婴,人称仙女。她年少傲气,唯独听命于帅气又有“权势”的柳生。

柳生有求于保润,并看出他对仙女的情愫,但是仙女看不上保润。柳生在两人之间牵线搭桥,骗来仙女,让两人在水塔下跳小拉(小拉是舞蹈的一种,属于交谊舞,起源于中国古代“踏歌舞”。)

但被骗的仙女不从,保润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为了出气,他把仙女捆在了水塔里,扬长而去。

但情节却急转直下,仙女被强奸了。也许是出于对保润的恨、羞耻或者轻视,也是对柳生的爱慕、妥协,或者因家人的利诱,她放过了柳生,转而指认了无辜的保润,他被留在监狱里,蒙受了十年的冤屈,徒耗十年光阴。

这是三个人的纠葛,他们都为这十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仙女被视为'扫帚星'远走故里,在新的世界里混了十年。

而柳生注定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恶也有善,他在忏悔中度过了十年,代替保润照顾祖父,做起了本分的生意。

十年之后,仙女回来,变身成了白蓁回到了这间医院和香椿街,柳生迷上了更漂亮的白蓁,但是曾经的罪恶,却是两人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儿,后来白蓁再次离开了。

之后,保润出狱,柳生迎接。看到柳生为保润家所做的一切,保润很感动,两人成了至交,仿佛彼此不曾相欠。

如果故事就此终结的话,那么小说虽有欠缺,但三人的人生也算是完满。

可是,白蓁带着肚里的孩子回来了,不知父亲是谁。白蓁就像是三人相连的命运中残缺的齿轮,只有她在,三人的命运才会向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运转。

在水塔里跳一场小拉,对于保润来说,就与白蓁(仙女)'清账'了。

原本保润以为,与柳生之间,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命运迫使他发现,该还的终是要还的。

于是,在柳生的新婚之夜,在一条裤子和一瓶白酒的催动下保润将刀捅向柳生。

在付出了后半生又将在监狱中度过的代价后,他终于也跟柳生'清帐'了。

最后,白蓁走了,留下了一个不知因愤怒还是因羞愧而红脸婴儿。

三人相连的命运,最终以这样叹惋的方式分崩离析,再无交集。

他们都为了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木讷的保润、高傲的白蓁(仙女)、看起来很坏但内心善良的柳生,其实他们都没有变,从小到大他们的性格都没有变,只是他们似乎在与彼此、与世界的纠缠中都丢了魂而已。

在这个时代,丢魂的人可不止他们这几个。

书里用了大量笔墨中都展现了八九十年代至今的经济化浪潮下人们价值观的转变,金钱成为人们判断事物的主要准则,“那不值钱”、“孩子不值钱”、“你爷爷的魂不值钱”......

最早丢魂的祖父代表了最传统的一类人始终在人们之中,他“活得比任何人都长”。最终他抱着这个时代的怪胎在水塔下静静地等待着,见证了这个时代的一切。

03

《黄雀记》的书名很容易让人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者取名之意也来自于此。黄雀可能是灾难,也可能是命运,看上去很漂亮的意象后面是一个阴影。

三个主人公所遭受的巨大痛苦的背后,到底是谁的阴影在作祟,或者说谁才是最后的黄雀呢?

在香椿树街,保润绑住了仙女,柳生强奸了仙女,保润因为强奸案事发而入狱十年。

在这命运转折的事件当中,如果仙女是蝉的话,那么保润就是螳螂,而柳生是黄雀。

但就整个故事来看,保润的性格有致命的缺陷,十年前遭到喜欢的仙女的打击,他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用绳索捆绑仙女,使柳生有机可趁,给他带来了十年牢狱之灾。

爱恨在胸中痛苦地翻滚,他在身上刻下了“君子报仇”,十年蒙冤仿佛打磨了他的性格,他想过和解,迷茫困惑过,然而出狱后,他误会柳生与仙女背叛他,在柳生新婚之夜,再一次用暴力解决问题,杀死了柳生。

他是那只螳螂,十年后他成了黄雀。

以更宏观的视角来看,这三个人代表在八十年代,文革结束后迷茫困惑的年轻人,他们处于自身青春期的冲动敏感的矛盾之中,同时也处于时代阵痛的逼仄与扭曲之中。

作为一群具有典型性格、普遍人格的青年群像,在一起偶尔发生的强奸案之下,巧合碰撞间,上演一出出罗生门,亦是一代人,都笼罩在黄雀的阴影下。

尤其是当保润在柳生婚礼捅死柳生的那一刻,就好像《百年孤独》中,那一场早已写在预言上的飓风真正吹来,摧毁一切一样,一切已经在冥冥之中注定。

苏童写《妻妾成群》时,只有25岁,而《黄雀记》出版时,苏童50岁,他将人物放出了幽闭的江南院落,却已将命运的绳索牢牢地束缚在人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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