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52

春怀昆明作

 

愁喉欲割终难觅，春脚未除看又临_（1）。自有生来催老至，断无地往避忧侵_（2）。且任积毁销吾骨，只觉多情累此心_（3）。微抱芳时同待尽，瞢腾眠衾送光阴_（4）。

 

【笺】

此诗当作于1939年春，这是钱锺书在昆明度过的唯一一个春天。

此时反映了钱锺书初到昆明，只是到了春季，就感到了环境的压力，人际的恶劣，内心的苦闷。

【注释】

（1）“愁喉”二句：真想要割断愁的喉咙，最终难以找到，没到四月，春天的双脚看来又来到。

愁喉：愁的咽喉。语出薛浪语《春愁》诗：“欲将此剑斮愁断，昏迷不见愁之喉。”

春脚：春天的脚。语出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有脚阳春》：“宋璟爱民恤物，朝野归美，时人咸谓‘有脚阳春’。”

未除：没到四月。《诗·小雅·小明》：“昔我往矣，日月方除。”郑玄笺：“四月为除。”

首联写春天将来到，春愁也要来了，真恨不得割断愁的咽喉。

（2）“自有” 二句：自从有生以来，时光都催着人，老年要来到；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躲避忧愁的侵扰。

催老：生即向老之途，故曰催老。

无地往避：无地可避。避地，谓迁地以避灾祸。《汉书·叙传上》：“始皇之末，班壹避地于楼烦，致马牛羊数千群。”

（3）“且任”二句：就任凭不断的毁谤，令人魂销骨化；只感觉人的感情太丰富，心就太累了。

积毁销骨：谓众口不断毁谤，会致人于死地。《史记·张仪列传》：“臣闻之，积羽沈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二句可见钱钟书在昆明西南联大，到春季，已感到境遇不顺，感慨他人的攻击毁谤，令自己穷于应付，身心疲累。

（4）“微抱”二句：自己的心胸抱负，同这花开时节一样，等待着结束；迷迷糊糊地在被中睡眠，送走光阴。

微抱：不足道的胸怀，自谦语。《晚晴簃诗汇》卷九十二罗有高《赠潘守愚思质昆弟》：“悠悠三十年，微抱未遑展。”

芳时：花开时节。 南朝宋颜延之《北使洛》诗：“游役去芳时，归来屡徂愆。”

瞢腾：形容模模糊糊，神志不清。 唐韩偓《马上见》诗：“和裙穿玉镫，隔袖把金鞭。去带瞢腾醉，归成困顿眠。”

尾联哀叹不能实现抱负，在无聊睡眠中打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