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大千书跋尾 一 所爱唯老妻，所亲唯老母（1）。老友容我狂，老友忘我丑（2）。欲住有旧庐，欲买有旧书（3）。旧书不值钱，旧庐不纳租（4）。 【笺】 刊于上海《社会日报》1939年2月27日。 诗题中“大千”，即钱锺书清华同班同学许振德，字大千。大千，原刊误作“大干”；六句“有”，误作“欲”，一句“欲”字，显误。 两首诗，前四句一韵，后四句一韵，是转韵的古诗。 【注释】 （1）“所爱”二句：所爱的只有老妻，所亲近的只有老母。 首二句，写自己只爱老妻、只亲老母。 “老友”二句：老朋友狂容我的轻狂，老朋友忘记了我的不好行为。 我丑：我的不好行为。丑，不光彩。汉司马迁《报任安书》：“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参看《北游纪事诗》其五诗注。 三四句以老友许振德对自己的态度，写其宽容大度的品德。 “欲住”二句：要居住有旧房子，要买书有旧书。 五六句，写自己现在有旧屋可住，有旧书可买而读。 （4）“旧书”二句：旧书也不值多少钱，旧房子也不用交房租。 七八句写自己所购之书不贵，所居之屋不用付钱。 二 岁月送老来，却之不可得（1）。取我期望去，酬我以追忆（2）。黑暗可医目，懵懂足养神（3）。中年迎面至，哀乐毋过人（4）。 【笺】 第二首自己将届中年，感叹前路不明。 【注释】
“岁月”二句：岁月送老年来到，要躲开它，不可能做得到。 送老：催老之意。宋释绍嵩《遣怀》：“淹泊宁吾愿，年光送老来。” 不可得：不可能得到。《文选·李斯·上书秦始皇》：“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一二句写岁月催人老，躲也躲不了。 “取我”二句：岁月拿走了我人生的期望，却用追忆来报答我。 酬我：报答我。唐元镇《酬乐天书怀见寄》：“中有酬我诗，句句截我肠。” 三四句写岁月无情，粉碎了年轻人对人生的期待，使人更怀念年轻时光。 “黑暗”二句：黑暗的环境可以医治眼病，迷糊的状态足以养足精神。 黑暗：此指屋内黑暗。宋梁栋《大茅峰》：“颠崖谁念受辛苦，古洞未易潜幽深。神光不破黑暗恼，山鬼空学离骚吟。” 懵懂：迷糊。元乔吉《扬州梦》第二摺：“又不是痴呆懵懂，不辨个南北西东。” 五六句宽解环境的恶劣也有其好的一面。 “中年”二句：中年迎面而来，可不要悲哀超过了一般人。 此二句，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安）语王右军（王羲之）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是恶。’”哀乐，在此处是偏义复词，是悲哀之意。 七八句对中年的即将来到，祝愿不要悲哀的强度超过一般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