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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众书坊坊主按：昨天，由《星星》诗刊社、成都文理学院主办的“2017·星星年度诗歌奖揭晓。著名诗人胡弦荣获“《星星》2017年度诗人奖”。小众雅集公号特从胡弦入选“中国好诗·第三季”的诗集《空楼梯》中选取佳作10首，一表贺忱，二供读者一睹其诗芳姿。  诗人胡弦 1966年生，现居南京；出版诗集《寻墨记》《沙漏》《空楼梯》、散文集《永远无法返乡的人》等；曾获柔刚诗歌奖、闻一多诗歌奖、徐志摩诗歌奖、《诗刊》《十月》《作品》等刊年度诗歌奖、腾讯书院文学奖等。  胡弦的诗  01 ▽  山鬼  绿影连绵，朽木有奇香， 像在另外的星球上， 一座山熟悉又陌生。 据说，蝴蝶爱上蝴蝶， 要五秒钟；棕榈爱上芭蕉， 要年月无数。 我爱上你，这是哪一个世纪？ 阵雨刚过，椰子含水，天空 刚刚露出蓝色一角。 当我们相遇，我知道大海已来过了， 它爱过的页岩浪花一样打卷， 昏头昏脑的木瓜也结了婚。 如今，我正站在神话外眺望。 天黑了，草籽跳跃，小兽怀孕， 远远地，我知道那灯， 并从心底里向你道一声晚安。 02 ▽ 雀舌 春山由细小的奇迹构成。 鸟鸣，像歌儿一样懂得什么是欢乐。 那时我去看你， 要穿过正在开花的乡村，知道了， 什么是人间最轻的音乐。 花粉一样的爱，沉睡又觉醒。 青峦在华美的天宇下，像岁月的宠儿， 它的溪流在岩树间颤动。 吻，是挥霍掉的黄昏。 桌上，玻璃水杯那么轻盈，就像你从前 依偎在我怀中时， 那种不言不语的静。 03 ▽ 拟羌人歌 晨光有轻盈的小腰肢。 是我为你穿上鞋，放你到尘世间走路。 春过千山，乱了的树影不管它。 我爱你就像石头下山，不回头，不择路径。 林中，惊飞的鸟儿无人识。 04 ▽ 大水  只有大水知道世间最低的地方， 知道那里的宁静和承受力。 而极目远望，它总是和天空在一起。 ——大船前行，大船前面是大水， 闪着光，浩浩汤汤朝天上流去。 05 ▽ 教堂 我去老城寻找一座教堂， 它的钟声撒落在街区间。 像走在太久远的传说中，我一直 没能找到那教堂。 那些街区像复杂的迷宫，像一只 巨大的耳蜗。 直到离开，我只有关于一座教堂的描述： 它小，陈旧而宁静，蜡烛 在它内部彻夜燃烧。 06 ▽ 老屋 要把多少小蟋蟀打造成钉子，才能修好那些旧门窗？ “砰”，北风紧，木匠叹息。 小莲穿着红袄从隔壁来，说：传义哥，我迷眼了， 你给我吹吹。 我扭过头来，看见祖母在忙碌，墙上 又出现了新的裂纹。 小莲，那年我们七岁，你多像一个新娘子。 我吹出了你的泪水，和掉在你眼里微小的疼。 那年，苦李子花开成了雪，祖父喘得厉害，西墙下 他的棺木，刚刚刷上第二遍漆。 07 ▽ 暮色 冷风吹着无花果树， 无人照料的枝条疯长。 门轴的吱呀声， 蒙着锈迹的铜纽、门环…… 都是寂寞的。 窗棂上的喜鹊， 像由阴影构成。 照片里的亲人更加沉默， 虽然活着时， 他们也常常默不作声。 水井、庭院、灶台…… 暮年的迟缓接管了它们。 高大的苦楝树望着远方， 仿佛百感交集的心灵。 屋脊黯淡，瓦垄起伏， 顺着它们隐忍的线条， 暮色从遥远的年代归来。 那被遗忘的也在归来： 无数声音， 簇拥着一盏溶化的灯。 08 ▽ 阴影 风吹着枯叶， 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处飘荡。 风一阵一阵吹，吹着飘落的 杨叶、桑叶、梧桐叶…… 夺人魂魄的风，吹着老河套。 父亲正赶着羊群经过， 风吹着他，吹着干黄的芦苇，吹得 又厚又密的羊毛竖了起来。 浩荡的白光在世间穿行， 带着咒语和纷纷的阴影。 父亲走过，秋野苍茫， 无数听到了召唤的影子， 正从不安中起身。 被丢弃的影子，抿紧嘴唇的影子， 像最后的命运在快速移动，对着 落向地面的枯叶 不声不响迎了上来。 09 ▽ 古城门 城墙巍峨，藤蔓攀爬， 唱戏的人，一直在吊一副假嗓子。 那些老故事告诉你，你总是 处身于似是而非的人间。 “而改变过历史走向的，不是门， 只是一根细小的门闩……” 当你胡思乱想，苔藓更绿。 墙根，有人卖古玩，有人卖茶叶蛋， 算命的瞎子看见过，在不同 朝代里出没的人共用的 同一张脸。 箭垛早已取消了敌意， 可石板上的辙痕，仍是谁的一块心病。 当年的古城门，如今的闹市区， 鬼狐深藏，只有 空阔券门明亮而通透，知道 在所有故事和风景之外，一直有 另外的意志在作出决定。 10 ▽ 蟋蟀 在庭院中，我倾听蟋蟀歌唱。 今晚我心绪不佳， 但蟋蟀显然不知道这个。它唱着， 既无悲伤，亦无欢欣。 月亮升上天顶，蟋蟀在歌唱。 回家，或从祖屋走到村口的大路， 都要穿过蟋蟀的歌声。 多久了，在书页里、草莽间， 我倾听这歌唱，想起 当它们在瓦间跳跃，追逐， 我还是个古代的少年。 我知道那些变为蟋蟀的人： 农夫、游子、皇帝，专门 寻找命运与之搏斗者…… 最后，他们全都变成了歌手。 月亮落下，它们坐在黑暗中歌唱。 它们有古老、不变的曲谱， 从不歌唱世事变迁。 好书推荐 胡弦 著 《空楼梯》 （签名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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