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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狂人知多少 13

 江山携手 2019-05-19

说狂拾叁   狂奴严光

   说狂者不能不说“狂奴”,“狂奴”叫严子陵。这种狂叫做疏狂,是旷放,不拘于礼。一般为隐士所行。古代隐与显是一对矛盾。隐可以“保全性命于乱世”,显可以身名俱泰于千秋。隐士而有千秋名者,非真隐也,一定要显上一回,就是以隐显。严光的特点就是不屈于故人之皇帝的权位,保持一种自由自在的潇洒。

    《后汉书》有传:

    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马,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舍于北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

    司徒侯霸与光素旧,遣使奉书。使人因谓光曰:“公闻先生至,区区欲即诣造。迫于典司,是以不获。愿因日暮,自屈语言。”光不答,乃投札与之,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霸得书,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抚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熟视,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

    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帝从容问光曰:“朕何如昔时?”对曰:“陛下差增于往。”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

    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复特征,不至。年八十,终于家。帝伤惜之,诏下郡县赐钱百万、谷千斛。

    中国实行中央集权统治,强调“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以历代都有不臣于君主而被后世称颂者。这种人叫清高,但隐而未隐,与君主交往,其不臣之迹就成为狂。严光之不臣于刘秀,是一种典型示范。严光是光武的同学,所以优容,也见光武之大度包容。但在古代也属于以下犯上,东汉讲究谶纬之学,甚至记载“客星犯御坐”,成为著名典故。

    大家先读读《诗经·小雅·北山之什》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

    偕偕士子,朝夕从事。

    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

    嘉我未老,鲜我方将。

    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

    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

    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

    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一般解释:刺统治者用人劳逸不均,等级森严。言:我。偕偕:强壮貌。溥(音普):大。率:循;自。滨:涯,水边。率土之滨:即四海之内。贤:艰苦。彭彭:不得息。傍傍:无穷尽。嘉:夸奖。鲜:珍。指珍视,重视。将:强壮。旅力:同膂力。体力,筋力。燕燕:安息貌。偃:仰卧。叫号:指征发的呼召。惨惨:忧愁貌。栖迟:游息。鞅:荷。掌:捧。一说失容,事多不暇整理仪容。湛(音单):喜乐;逸乐无度。风议:放言。即吹牛,说大话。

    严光之志,可以联系孔子所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理解。在传文中严光自比巢父。巢父与许由合称巢许。一不臣尧,二不继位,都是高人的典型。他们在隐时,往往是不为人知且不愿为人所知,所以是不狂的,当他们被发现之后,仍然坚持固守他们的节操,就是一种狂态。

    皇甫谧《高士传》载:许由字武仲。尧闻致天下而让焉,乃退而遁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隐。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有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殁,葬此山,亦名许由山。

    嵇康《高士传》二则:

    巢父  巢父尧时隐人,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人号为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非吾友也。”乃击其膺而下之。许由怅然不自得,乃遇清泠之水,洗其耳,拭其目,曰:“向者闻言,负吾友。”遂去,终身不相见。(《艺文类聚》三十六)

    许由  许由字武仲,尧、舜皆师之,与啮缺论尧而去,隐于沛泽之中。尧舜乃致天下而让焉,曰:“十日并出,而爝火不息。其光也,不亦难乎?夫子为天子,则天下治,我由尸之;吾自视缺然。”许由曰:“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吾将为宾乎?”乃去,宿于逆旅之家,旦而遗其皮冠。巢父闻由为尧所让,以为污,乃临池水而洗其耳。池主怒曰:“何以污我水?”由乃退而遁耕于中岳颖水之阳、箕山之下。(《艺文类聚》三十六)

    如果说严光与巢许不同的,那就是韩非子所说,上古的帝王很苦,很劳累。东汉时刘秀做皇帝,不一定要严光吃苦。让你做官是替朋友帮忙,也是跟着朋友享福。严光选择了不帮忙也添乱,不求福也不加祸,把个人的自由看得比天下还重,而且超过友谊的价值,很难得,难能所以可贵。他拒绝的不仅是老同学这一个人,他拒绝的正是东汉的皇朝制度与文化,不是刘秀所创造,却足以让当时芸芸众生赖之以安的文化系统。

    当然说“狂奴”这种隐士不臣的形象与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有关。《梁书·萧琛传》记载的萧琛是梁高祖萧衍早年的朋友,后来参与朝中宴会,梁高祖也称他为狂奴,这个狂奴有狂态而不足,可能是不那么“贤”,所以不是严子陵的对手,宜乎梁高祖对他这“狂奴”只是劝诫,并不认同。原文是:

    高祖在西邸,早与琛狎,每朝宴,接以旧恩,呼为宗老。琛亦奉陈昔恩,以“早簉中阳,夙忝同闬,虽迷兴运,犹荷洪慈。”上答曰:“虽云早契阔,乃自非同志;勿谈兴运初,且道狂奴异。”

    虽说咱们早就认识,但并不是志同道合的人,如果再说过去的旧事,你不就是大大的狂奴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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