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早年曾经为台北“故宫博物院”拍摄过一部纪录片,叫作《盛世里的工匠记忆这部片长55分钟的纪录片突破了传统纪录片展示名家名作的手法,将焦点集中在三件乾隆时期无名工匠的作品之上,用合理的想象去讲述他们是怎么做出了那些今人难以比肩的不朽造物的。 侯导在影片中反复引用法国人类学家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的名言:“技艺,是人在宇宙中为自己找到的位置。”侯导意在传达:文化的历史,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手工技艺的历史。他说:“我们之所以喜欢手工的东西,是因为我们的美感来源,就是在这历史久远的技艺中逐渐形成的。” 这个观念,在当下的中国大概已经比较陌生了,但是我去欧洲的时候就发现,同样的商品,手工的就是比机器的卖得贵,而手工艺人也是极为受人尊敬的、大熊猫一样受保护的珍稀存在。因为大家都认为,只有手工制品中才有灵魂,每一件手工制品都是工匠独一无二的创造,留存着或多或少的“人的痕迹”,而机器制品,是冷冰冰的千篇一律的复制,感受不到交流的可能。 在重视手工技艺的日本,这样的感受被总结为一个常用的词汇:“技艺的心”造物有灵且美》就是一本通过讲述20位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行业的手艺人的故事,一步一步接近所谓“技艺的心”这个玄而又玄的概念的书。 作为一本讲述手艺人对“技艺的心”的不同理解的书,赤木明登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作者了。这位如今被德国国立美术馆列为“日本现代漆器十二人”之一的著名漆艺家,早年是一名杂志编辑,因为沉迷于传统漆器的工艺,突然决定弃笔从艺,举家迁往日本最知名的漆器产地轮岛,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终成一代大家。 服装设计师坂田敏子在和他交流何谓手工的美感时说:“手工制品的美在于它们是融入日常生活、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一直舍弃不了的东西,你从不愿放弃的东西。”无论多么精美的手工艺品,都诞生于实用的诉求,一代又一代手工艺人将自己对生活的理解灌注其中,什么是美的,什么是好的,全凭经验去表达,而使用者,用自己的五感去感受、去交流。好的手工制品,会有一种触手可及的生命质感直达心底。 赤木明登形象地形容了这种感受:“世上所有的生命都仿佛是一个袋子,被薄膜一样的皮肤包裹着,是皮肤分割着内侧和外侧,而我就在内侧。我们都想从薄膜一样的皮肤里突围而出,进入到别人的内侧,与世界相连相融。这种真正的连接和融合,即使是相爱的男女也不一定能做到。皮肤一旦被冲破,生命也随之终止。所以我们藏在袋子里,永远孤独着。” 然而我们不会放弃连接世界的尝试,我们在别人用手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物事上面,从那些绝不雷同的纹理和质感中,感受到他人的生命力冲出薄膜之后的具象化。 当赤木明登把这种感受说给他的挚友、陶艺家内田钢一听,钢一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我不懂这些,什么普遍的、绝对的,我连影子都摸不着, 更没法形容。但是我知道,在人做出的物品里,有时能感觉到一种把永恒定格于一瞬的东西。我觉得那儿有答案,我愿意相信那儿有。” 就像印度导演塔森谈到“创意人的身价”的问题时说:“你出的价钱,不只买到我的导演能力,更是买到我喝过的每一口酒、品过的每一杯咖啡、吃过的每一餐美食、看过的每一本书、坐过的每一把椅子、谈过的每一次恋爱、眼里看到过的美丽女子和风景、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你买的是我全部生命的精华,并将其化成为30秒的广告,怎么会不贵?” 塔森的话一方面可以解释为什么手工制品要比机器产品贵,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我们为什么会觉得手工制品更美、更有质感、更打动人心,因为那是每一个手工艺人生活经验的总结,生命旅程中动人的故事, 对爱与美、生命与永恒等形而上问题的思考。我们买到的,不只是一件产品,更是一份他人的生命体验,而能抵达这种能够打动人心的美之真谛的,也只有人,只有人自身而已。 盛世裡的工匠技藝Ⅰ
【韧草工坊】出品 手艺人是指以手工技能或其他技艺为业的人 大机器生产时代之下,曾经的手艺人慢慢地被社会遗忘 此平台通过传播手艺人的故事 希望可唤起人们对手工艺的重新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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