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怕蛇的,这种没有脚的冷血动物,看起来就妖气十足,就像今天看到章子怡出演《白蛇传》小青视频片段,高挑的眉毛,紧致光滑的皮肤、薄如蝉翼、玲珑合体的衣服和章子怡凌厉怨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就浑身发紧。 一个怕蛇的人,偏偏要去吃蛇羹,倒像是前世寻仇,快意恩仇,一念间,却如此执念。路痴的我,穿行在香港的高楼大厦之间,忽然来到皇后大道上,没错,就是罗大佑歌声中吟唱的那条皇后大道,道路蜿蜒,一侧车水马龙,一侧是矮树丛生和杂草茂盛的山坡,肆意生长的草木在倾长的高楼之间,像是浓缩的盆景,小心翼翼的摆出自己的姿态。 一直盯着草木看,好奇心十足,却又小心翼翼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从《香港方物志》中汲取的知识。香港是有蛇的。每逢惊蛰前后,便有种浑身通绿带有暗兰条纹的青竹蛇出没在树林间,三尺来长,这是香港特有的毒蛇。据说,香港境内出产有记录的蛇有29种,除了海蛇和淡水蛇,其余都分布在陆地上,有6种蛇是毒蛇。在香港,寸土寸金,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生灵会躲藏在哪里? 想品尝蛇王芬的念头,已经藏了几年,那时看殳俏为《三联生活周刊》执笔写过香港美食,其中就专门介绍了蛇王芬的腊味香肠和蛇羹的文字。早在2013年的春天,陪殳俏到扬州的长江里采访捕捞刀鱼的渔民,曾羞涩的告诉她,自己喜欢写美食也是缘于读了她的文字。那天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淡淡的回了一句:哦!顿时,听完这话,又有些懊恼,感觉自己像一个傻瓜一样。当一个人不自信时,终归对外界的反应,会有些敏感。 蛇王芬是位于中环阁麟街上的一家小店。倘若不是寻找蛇王芬,大概还不知道,繁花似锦的中环高楼大厦背面,竟然藏着市井街肆,各种大排档、水果摊、菜摊和苍蝇小馆都在这条窄窄的街巷中占有一席之地,或许街巷过于狭窄和拥挤,正值午饭时间,涌入许多衣冠楚楚的白领,一时间,这里生动热闹,充满了欢愉和饭菜香。 依山坡而建的街巷,显得狭长而凌乱,路两边都是各种店铺,招牌横七竖八立着,倘若从中分辨蛇王芬,还真不易。寻问一位卖水果的阿婆时,她竟然放下手中的生意,带我七拐八拐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一条路口,用手指指远处的蛇王芬招牌,赶紧道谢,准备推门进入蛇王芬店。 蛇王芬狭小的橱窗里悬挂着腊肠和润肠,醉红色的腊肠和酱紫色的润肠,一个油光锃亮、一个色泽暗沉如大红酸枝,想象着用这两种食材做出的腊味煲仔饭肯定形色动人。然而时值中午,三十几平米的小餐馆内,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客人,三位大厨站在餐馆里看电视。 蛇王芬一直深受名人推崇,美食家蔡澜对蛇王芬的夸张毫不吝啬,他说这是香港最好的餐厅,有意思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发现蔡澜推荐字样出现在好几家餐馆里。据说,蛇王芬一天最热闹的时间是晚上6点到10点,一位难求,慕名而去的游客不在少数。没有见到蛇王芬的美女老板吴翠宝,而最为期待的腊味煲仔饭要傍晚才供应,为了不落空,点了她家的双腊拼饭和蛇羹。 蛇王芬早在上个世纪40年代就开业,一直守着这个小餐馆,一晃过了60年,最早的创业者蛇王芬的父亲已经过世,女儿放弃高薪接班。在店里,那个坐在收银台前的老妇人就是吴翠宝的妈妈,丈夫健在时如此,如今女儿接替衣钵,她依然如此,始终谦和的收钱找钱。 腊肠和润肠最好吃的方法,就是蒸熟,放在白米饭上,一白一红一深红,色彩明快,简单粗暴,但又妙不可言。尤其是鲜鸭润肠,它是用鸭肝做的,一根不到三寸长,蒸熟之后,大厨随意拿刀在肠衣上划两刀,香味便顺着厚实的润肠破土而出,顿时觉得像过年,丰润富足而美好。 腊肠油润,有淡淡的桂花香。相比腊肠,我更喜欢润肠,油光光深褐色的肠衣很脆,映衬鸭肝醇和厚重,全然没有腊肠肉风干之后那股子韧劲儿,只需轻轻一咬,润肠沁人心脾之味在舌尖溶化了,余韵悠长,能辨识的是里面加入了上好的陈皮。 蛇王芬另外一个招牌是蛇羹,一小盅,浓稠厚重的羹汤里,蛇肉如银鱼一般,丝丝分明却又灵动可人,那褐色的,便是蛇皮,润滑如莼菜。两片油炸酥皮,为蛇羹丰富了口感,也带来油脂焦香。 蛇肉入口,依旧更感觉到肉质纤维的粗壮,不知是心里缘故,还是确实如此,总觉得有淡淡的腥味儿。 想来,我是吃过蛇的。早在十八年前,北京郊区乡宴流行和蛇血酒。记得在房山,乡政府附近的餐馆吃饭,厨师当场杀活蛇,将蛇血倒入二锅头白酒中,在座每人一杯,红色的血和高度白酒的浓烈混合在一起,半推半就,喝了一杯,除了口腔感觉火辣辣,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后来在北京顺峰吃饭,还品尝过炸蛇皮和炸蛇肉,心理总是对这种冷血动物心存畏惧,怕蛇灵再现,之后的七八年,我一直是抗拒吃蛇肉的,而这次在蛇王芬破戒,实在是馋虫作怪,好奇心作祟,很想知道蛇王芬的蛇羹是用什么蛇做的?但坐在小餐馆内,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厨师们看似对人客气,眼神却又拒人千里,就知道,此时提问,是不会有答案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