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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王游于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之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康公不献，一年，共王灭密。 ─《史记·周本纪》 战争，发起者们总会拿出一些忽悠人民的理由，无奈牺牲的草民总是希望能有一些可以说服自己参与征战的合理理由，但这似乎只是人类希望减少战争爆发而提出的幻想而已。因为历史上的战争爆发，总是不缺乏理由。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理由，总让战争沦为争权夺利的丑陋手段。  但《史记‧周本纪》中这段周共王灭密国的故事，总是让人产生美色误国的想法理解，但仔细一想，却有几处令人疑惑的地方：首先，周共王到泾水，这个属于密国封地的地方出游，因此当地的密康公前来陪伴，看似很正常。但为何出现三女来投奔密康公呢？论身分，周天子高于地方诸侯，三女如果是想找个有权势的人，应该投奔天子才对。难道是密康公特别英俊？但史书上也没有相关纪载。因此这三个没有留下名字的女子，为何在此时投奔密康公，总让人觉得特别怪异，有一丝丝阴谋的感觉。司马迁用"奔"来形容三女依附密康公，这个在《史纪》中出现近三百次的"奔"字，除了本文之外，都用在男性身上，因此三女奔之的"奔"是不是也是"投奔"的意思？抑或是指男女之间的"私奔"呢？  再者，密康公的妈妈用了很多比喻来告诉儿子，小国家不应该，也不配拥有三个美女。但从密康公的公爵身分来看，地位仅次于周天子的他，为何连收留三个女子都会被母亲数落一顿呢？密康公的妈妈说的那段话，似乎话中有话？总觉得她似乎认为这是个陷阱，要儿子千万别上当才对。  果真在密康公陪伴周天子出游后的一年，周共王便派兵灭了密国，原因不明。但《史记》留下这段纪录似乎要引导我们去认为，周共王之所以出兵灭密，是因为密康公没有听妈妈的话，将三位美女献给天子，以至于招来灾祸。真的只是因为不献上美女的缘故，导致密国遭到周王朝出兵攻灭吗？这理由会不会太牵强呢？这件事情上，司马迁特别着墨的是密康公妈妈的规劝，也因此让汉朝的刘向编纂《列女传》时，特别写了篇《密康公母》： 密康公之母，姓隗氏。周共王游于泾上，康公从，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归汝，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小丑乎！"康公不献，王灭密。君子谓密母为能识微。 《诗》云："无已大康，职思其忧。"此之谓也。 颂曰：密康之母，先识盛衰，非刺康公，受粲不归，公行下众，物满则损，俾献不听，密果灭殒。 从上面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刘向不断引经据典地夸赞密康公母能够见微知着。但内文中却引用《诗经：唐风‧蟋蟀》的那段"无已大康，职思其忧。"来比喻。这段文字的意思是指"欢乐且无纵度，工作要尽职守"。尽职守？难道获得美女献给天子才是尽职守的表现？  司马迁在这段内容中，除了密康公母外，其余几乎没有太多着墨。像是密康公，只有提到他不献三女，然后来年就遭到灭国，其余则没有任何纪录。至于另一位主角：周共王，史书上除了这件事之外也没有任何记载。但古字中的"共"是"恭"的通假字，因此周共王也可以写成"周恭王"。而在《国语》中则找到了一句关于"周恭王"的记载： 周恭王能庇昭、穆之阙而为"恭"。 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意思是"周恭王能遮掩他祖父(昭王)和父亲(穆王)的过失，所以才谥号为'恭'"。 从史书的记载来看，周昭王曾经远征过荆楚，最后还死于途中： 《史记‧周本纪》：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 《竹书记年》：伐荆楚，涉沙，遇大兕…… 周穆王也多次巡游与出征，相关记载如下： 《史记‧周本纪》：穆王将征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列子》：穆王不恤国是，不乐臣妾，肆意远游 《抱朴子》：周穆王南征，一军尽化。  周共(恭)王掩饰了父、祖的过失应该是指这件事情吧！也就是说，周共(恭)王掩饰、弥补了父、祖因为征战而导致疏忽国政的缺失。但周共(恭)王如何掩饰呢？从本文所讨论的灭密之战来看，周共(恭)王时期一样仍有征战，毕竟周王朝才刚刚建立不久，从周成王时的周公东征开始，周王朝就不断地向外扩张。不过，相较之下，周共(恭)王的征战不像父祖那样遥远，而是选了离首都很近的密(位于泾水上游)，可见他是减少对远距离诸侯的征战，而改征讨就近的诸侯国。  整合一下所有的数据，周共王一改父、祖远征外地的做法，而是就近灭掉不献上美女的密国，但密国会被灭，难道只是偶然？抑或是这是周共王调整国策后的必然呢？如果密国被灭亡是偶然，那就表示周共王的心胸狭隘，他无法容忍底下的诸侯竟然有三个女子在身边，而自己却连一个都没有。甚至这位诸侯还不识大体，不懂得献上美女给他，因此导致怀恨在心的周共王出兵灭密。以此角度来解读密康公的妈妈的话，用意则是劝密康公别不知轻重，别得到美女却没有献给天子。  但如果密国被灭亡是必然，那三位美女的突然"奔"来，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周共王设下的陷阱？用来考验底下诸侯是否忠心的圈套？以此角度来解读密康公的妈妈的话，则是提醒儿子别上当，别掉入政治陷阱中，别被意外出现的美女冲昏头，而忘了自己与君王的身分差异。 虽然密国被灭，无论是偶然或是必然已经不重要了，但研读历史就该是一场思辨之旅，在思辨中推敲史事背后的逻辑，警惕当今发生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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