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方文化里有个含义十分复杂的词叫“嬉皮士”，如今，不少年长一些的人喜欢用这个词来嘲讽那些不着调的青年，然而放在几十年前，“嬉皮士”却不一定是个贬义词。20世纪60、70年代那会儿，世道相当不太平，美苏冷战令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压抑之中，随着越南战争和西方政坛上一些政治事件的接连爆发，一股对民族主义和当下政府所秉持的政治主张的失望情绪开始在民众之间迅速散播，这股情绪深深地影响到了正在成长的年轻人。 也正是那会儿，风格鲜明奔放的摇滚乐正在崛起，年轻人们纷纷穿着最破旧的衣服凑在城市破败的角落里，用宿醉甚至是吸毒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不仅如此，从东方流传过来的诸多神秘的修养学和图腾对嬉皮士们的影响也很大，许多以此为根基的“教派”在这一阶段纷纷冒出，它们大多还骗取了不少信徒。按照当时媒体的说法，嬉皮士们被视为波西米亚主义者的一类，他们不惜借助极端手段来逃离社会主流。诸多因素纠缠在一起，“颓废的青年们”无意中掀起了一场没有领袖且非政治目的的“嬉皮士运动”，这场运动席卷着美国社会，对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一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60年代正是嬉皮士运动的高潮，谁能想到它却以一场谋杀案而草草收尾。1969年8月9日清晨，名噪一时的美国女星莎朗·塔特被发现惨死在家中，她的4名好友也一度遇害。残忍的是，莎朗当时已有8个月的身孕，而另一具几乎赤裸的身体上插着一把餐叉，肚子上还被写上了“战争”这个单词。房间里布满了血字，诸如“去死吧猪猡”、“暴动”、“复活”等字眼随处可见。考虑到莎朗的身份以及案子本身的极端残忍，此事立刻掀起了极大的轰动。莎朗的丈夫，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在警方多次探查无果后放话，用2.5万美金悬赏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莎朗遇害案一度被怀疑是黑人对富有的白人仇视而做出的极端行为，直到一个名叫查尔斯·米勒·曼森的人被推到公众面前。曼森的童年十分不幸，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身为妓女的母亲生下他后便以自己一位关系比较密切客人的姓用作曼森的姓。随后，曼森被寄养在他的阿姨家中，阿姨是个虔诚的教徒，姨夫却有点不正常：他经常把曼森打扮成女生然后嘲笑他是“变态”。10岁那年，曼森从阿姨家逃跑，在阴暗的社会最底层的摸爬滚打中，曼森的人格终于变得扭曲。
当“嬉皮士运动”席卷西方社会时，曼森在做什么呢？那会儿还比较年轻的他仍在憧憬着出名与富有，跟恶魔还不怎么沾边。他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抢劫、盗窃、伪造文书等等，不过这充其量都是一些罪犯们惯用的“小把戏”。然而，有一小撮人生下来便具有令人眼红的才华，曼森便是其中之一。1967年，年满33岁的曼森来到旧金山，那会儿的他刚刚出狱，正盘算着如何干两单挣点钱。由于无处安身，他只能与一大群天真而冲动的、离家出走的嬉皮士们混在一起。 曼森的天赋在这时一下子显露了出来：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演讲者，低沉的声线中迸发出高昂的激情，眼睛似乎又会催眠。他经常大声放着音乐，看着嬉皮士们嗑着药“进入状态”，然后再跟他们大谈“自由”、“和平”和“人生理想”。就这样，没过多久，其中一部分嬉皮士便对曼森迷得死去活来，其中不乏一些来自中产阶层的年轻女性。他们自愿地出钱养着曼森，把他视为领袖，甚至愿意为其付出一切。最初，曼森对这种“名利双收”的结果十分满意，然而随后他便深深地陷入了这个虚幻的角色中。不久后，曼森创立了臭名昭著的“曼森家族”，1969年，他已经有了60多名死忠。 莎朗遇害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曼森跟这个案子其实并没有挂上关系。直到一个名叫辛曼的女毒贩被杀后，警方抓到的嫌疑犯供出了一个名叫苏珊·阿特金斯的曼森追随者；警察随后顺藤摸瓜，把曼森家族给揪了出来。最初，警察并没把曼森太当回事，指控他的罪行是“偷车”。然而随着线索的拼凑和进一步的深挖，人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这个过着公社式生活的曼森家族竟然是一个近乎邪教组织的杀人集团！此时的曼森沉浸在他自己的“事业”和“地位”中，他自称“耶稣转世”，号召人们进行“终极战争”，通过杀戮制造“末日”，让世界“浴火重生”。不过尴尬的是，曼森白等了几年也没见有人愿意响应他，于是他便把当时名声很高的波兰斯基和莎朗当成第一个目标。 他原本计划将莎朗等人之死伪装成黑人的极端行为，因此引起美国白人与黑人的相互仇视，挑拨种群和阶层矛盾。谁料他的“终极计划”才刚开始就迎来了结尾，同时也带来了一整个时代的结尾。曼森和他的“心腹”们迎来了长达九个半月的审判，这是当时美国历史上花钱最多的诉讼案，直到20多年后的辛普森案才打破了它的纪录。在审判的过程中，曼森每天都装成一个不同的人格；他年轻漂亮的女伴们则浓妆艳抹，在法庭上唱着歌。曼森在被剃光的头上画十字架、纳粹等图案，每变换一个图案，他的追随者们便纷纷效仿。审判被全美直播，此事在美国社会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也无意间令曼森和他的组织名声大噪。1971年，曼森和另外4名嫌犯被判死刑，不巧的是，美国联邦法院于次年废除了死刑，5人均改判无期。有趣的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原谅他们，其中最年轻的嫌犯是一名年仅19岁的少女，她先后提出了14次假释申请均被毫无疑问地拒绝。 曼森案引发了惊人的连锁反应：他的疯狂与极端让嬉皮士运动背了一口大黑锅，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认为嬉皮士不过是小孩子小打小闹发脾气罢了。曼森案之后，民众对嬉皮士瞬间产生的恐惧感，它也成了一个不好的象征。大量青年纷纷摆脱这一不怎么光彩的形象，轰轰烈烈的嬉皮士运动仅用了不到1年便由盛转衰，甚至销声匿迹。然而，事情远未随着曼森的结束而迎来收尾，他反而因此成了真正的“偶像”。 据资料显示，曼森每年都会在监狱里受到数以万计的邮件，这比其他犯人加起来还多；据说直到今天，监狱平均每天仍能收到4封来信。华丽金属乐队”干脆把自己的名字改作玛莉莲·曼森；《滚石》杂志曾把曼森的照片登在了封面上，称他是“世界上活着的最危险的人”。与曼森有关的网站被纷纷建立，邪教分子、新纳粹等极端主义者甚至高举“曼森主义”的大旗，将他尊为“精神领袖”，这是法律难以惩戒的边界——与其把曼森入狱捣视为曼森家族被捣毁的标志，还不如说他扭曲思想与外界的界限因此被打破。 说起“精神领袖”，笔者一不小心想起了前一阵火遍网络的“窃·格瓦拉”。虽然两者相比差距巨大，但他们的本质是相似的：查尔斯·曼森的终身监禁是司法、道德与公正的胜利；正是曼森的出现，人们才意识到所谓的“嬉皮士运动”并不是无害或积极向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曼森案无意间纠正了历史。然而，它却是另外一个极端的奉行者们的解放；他们把曼森当成了一个图腾，在言论自由的保护下，用它来肆意地发泄着自己所为的主义来掩饰内心的扭曲。 “窃·格瓦拉”则要温和许多，它是生活在压力之下的人们情绪的一种宣泄罢了。但我们不该将其视为偶然，恰恰相反，它们的出现是某种矛盾或情绪不断积淀并集中爆发的结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