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称为后现代主义文学代表作家的托马斯·品钦（Thomas Ruggles Pynchon, Jr.，1937—）的所谓“加州三部曲”包括《拍卖第四十九批》(The Crying of Lot 49，1966年出版，叶华年译)、《葡萄园》（Vineland, 1990，张文宇译）以及《性本恶》（Inherent Vice，2009，但汉松译）。目前品钦其他有中文译本的小说（集）还有：《V》(1963)，《万有引力之虹》(1973)，《慢慢学》(1984) 以及《致命尖端》(2013)。也就是说目前只有另外两部品钦小说没有进行或完成译制（《梅森和迪克逊》(1997)与《抵抗白昼》(2006))。《拍卖第四十九批》是品钦最短的一部长篇小说，常被视为阅读品钦的入门书，也是美国很多高校的文学课基本教材之一。该书讲述了主人公奥迪帕在前男友去世后，受指定成为其遗嘱执行人，并对遗产中一批神秘邮票进行调查的故事。按照书中提及的反越战组织VDC (Vietnam Day Committee, 越南日委员会，1965年成立于加州伯克利大学）以及该书出版的年份来看，故事发生于1965-1966年之间。奥迪帕属于中产甚至更上层的阶级。因此，她与当时正火热的嬉皮士、左派青年运动或者反战示威都没有直接关系。《性本恶》的故事发生于1970年，即查尔斯·曼森案发生一年之后。因为曼森的原因，嬉皮士被妖魔化，普通民众已经对他们不再宽容。在这种背景下，主人公即曾经的嬉皮士多克开始干起了私人侦探的“正当”营生。他受前女友莎斯塔委托，开始调查她现任男友富豪乌尔夫曼的被绑架案。这部小说有着一个类似钱德勒黑色小说的外壳，节奏明快，轻松幽默。也许正因如此，它于2014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上映，由《小丑（2019）》的主演杰昆·菲尼克斯饰演多克，影片带着浓浓的黄金时代黑色电影（Film noir）的味道。《好莱坞往事》：昆汀·塔伦蒂诺对发生在另一平行宇宙的曼森案的暴力美学解读《葡萄园》的故事发生于1984年（一般书评者都认为是对乔治奥威尔那本反乌托邦小说的呼应，因为二者有部分主题上的契合），讲述了老嬉皮士索伊德的女儿普蕾丽寻找母亲弗瑞尼茜的过程。其间穿插了对普蕾丽的母亲参与的“摇滚国”无政府主义抗议（60年代）、以及外祖父母参与的工人运动（二战结束40~50年代）的回忆。《葡萄园》在品钦的粉丝圈内广受批评，它被认为是最不品钦的小说，或许是因为这部小说流露出了作者明显的政治倾向，又或者是因为它有着一个满足世俗标准的圆满结局。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创作强调意义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就如物理上的测不准原理一样，因此讨论“加州三部曲”的主题是没有多大价值的。但如果非要说它们有一个统一的主题的话，那么勉强可以看作是对所谓“美国梦”的讽刺，对美国政府强力政治压制的批判，以及对左派运动的同情当然也不乏挖苦。 结合当前的美国民粹思潮、疫情现状以及BLM运动，你会发现品钦书中的美国没有任何改变地保持到了现在，书中某些段落让人分外的眼熟：《葡萄园》中青年们成立的'摇滚国’，让人轻松地想到最近在西雅图建立的自治区；摇滚国与黑人武装团体'美国黑人师’（应是对黑豹党的隐射）举行会谈，讨论如何与共同的敌人战斗，最后美黑师提出的合作条件是把摇滚国领袖的保时捷送给他们，这是否会让你想起最近BLM运动中某些借着政治正确牟利的人；《性本恶》中富豪乌尔夫曼良心发现，要把自己的地产分给普通群众，但遭到了FBI 的秘密逮捕，不禁让人联想到比尔·盖茨最近的遭遇，他积极出力出钱抗疫，却被极端右派势力抹黑为释放病毒的反人类罪犯。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因为它意味着资本主义不光保护资本家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也同样限制他们把财产浪费在“普罗大众”身上的自由。读完“加州三部曲”，即使是最真挚的美国热爱或向往者也会发出疑问：美国的propaganda中塑造的美好自由形象到底有几分是真实的？60年代的繁荣已经结束，但那时的梦靥依旧，只不过冷战的结束和经济的高速发展，让美国以胜利者的姿态轻松地翻过了那段麦卡锡主义和尼克松政府对工人运动、共产主义、以及反战运动疯狂镇压的历史。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物质丰富像是一剂止痛片，但伤口从未愈合，痛感终会在药劲消退的那一刹迅速反扑；而流行文化的繁荣则像是流感病毒，带给你高烧状态下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梦境，直到把脑子烧的一塌糊涂。当然伟大的小说绝对不能只是关于政治的，正如那句被用烂的话：政治是一时的，文化是永久的。在聊品钦的文学创作风格之前，不得不先谈一下后现代主义思潮。（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