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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潮》词律解析 此调为柳永首创，堪称柳永之得意杰作。柳永精通乐理、善于修辞，通篇起承转合井然有序。尤为令人震撼者，“四，四，六。”组合系列，于通篇竟重叠运用三次，浑如队列鱼贯而进，形成强大声势，韵感强烈。此调“特殊定式”较多，其平仄变格很值得探讨商榷。如上片第1、2、4、5句，下片第4、5句皆是“特殊定式”，共多达6处。究其原因，皆名家名篇效应所致。柳永此词写杭州繁华景象，钱塘江潮壮观，西湖美景魅力，流播甚广，传言金主完颜亮因此而兴“投鞭渡江之志”。故后人续填者，对其中某些别具特色之处轻易不变。 谱例1、柳永：望海潮（欽谱以该词为正格） 东南形胜，江湖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词格：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韵）。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韵）。中仄仄平平（韵）。中平仄平仄，中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韵）。 中平中仄平平（韵）。仄/中平中仄，中仄平平（韵）。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韵）。中仄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中仄，中仄仄平平（韵）。 《钦定词谱》以柳永该词立谱，按曰：“此调以此词为正体，秦观、张元幹、史巂之、石孝友、赵可、折元礼诸词，俱照此填。若秦词别首之句读小异，邓词之换头押短韵，皆变格也。此词前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例作对偶，宋、元人如此填者甚多。”《白香词谱》则以折元礼词为谱，与《钦谱》大同小异，只在四言句的平仄变格上略有差异。现按二谱互校以修订之。 谱例2、折元礼《望海潮》（白谱以该词标谱） 地雄河岳，疆分韩晋，潼关高压秦头。山倚断霞，江吞绝壁，野烟萦带沧州。虎旆拥貔貅。看/阵云截岸，霜气横秋。千雉严城，五更残角月如钩。 西风晓入貂裘。恨/儒冠误我，却羡兜牟。六群少年，三关老将，贺兰烽火新收。天外岳连楼。挂/几行雁字，指引归舟。正好黄金换酒，阉鼓醉凉州。 词格：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韵）。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韵）。中仄仄平平（韵）。仄/中平中仄，中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韵）。 中平中仄平平（韵）。仄/中平中仄，中仄平平（韵）。仄平仄平，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韵）。中仄仄平平（韵）。仄/中平中仄，中仄平平（韵）。中仄平平中仄，中仄仄平平（韵）。 （与柳词较，唯上、下片第8句为“一领四”结构句，下片第4句为“仄平仄平”异。） 附例1、秦观：望海潮（107字，结句与柳词异）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记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上桃溪，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事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与折词较，上片结尾两句前四字未用对仗，下片第4句为“平仄仄平”，结尾改用七言句，使上下片除前两句外，格局相同。《钦谱》按：“晁、吕、刘、张、沈词，俱与此同”。） 附例2、邓千江：望海潮（与柳词同格）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看看定远西还。有/元戎阃令，上将斋坛。瓯脱昼空，兜鍪夕解，甘泉又报平安。吹笛虎牙间。且/宴陪朱履，歌按云鬟。招取英灵毅魄，长绕贺兰山。 （《钦定词谱》按：“此与柳词同，惟换头藏短韵异。”愚以为，将“看看”二字硬是从六言句中切分，定为“二字短韵句”，实属牵强附会。该词被明人杨慎誉为“金人乐府第一”。） 《望海潮》词律解析： 1、双片长调，107字，22句11平韵。上片53字11句5韵，下片54字11句6韵。谱例1、柳永词为该调首创，欽谱定为正格。谱例2、折元礼词，附例2邓千江词，大体皆依柳词，个别字句添减及用韵略异，仍属同体。附例1、秦观词，属变体。 2、此调上下片句式及用韵排序为： 上片： 四，四，六。四，四，六。五。五，四。四，七。 下片：六。一/四，四。四，四，六。五。五，四。六，五。 通篇看，以“四，四，六”组合为主旋律。以“五。五，四”为副旋。唯上下片换头及结句略别。四言句用得最多，共11个，占22句之半。六言句5个，与四言同为双音节奏。凡以双音节奏为主之词调，皆给人以通畅流利之感。 3、开篇用两个四言句带着一个六言句领起，奠定了四六句基调。前三句与《扬州慢》《高阳台》起式方法完全相同，皆属“虾须格”，习用对偶。对偶方式使两个四言句更加整齐突出，给人双出并进之感。尤为特出者，柳永所创此调，将这一格式在上下片中，共用了3次，成为迥异于别调之最大特色。柳永首创此调后，各家竞相填制，格式基本不变。如： 东南形胜，江湖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谱例1、柳永词 地雄河岳，疆分韩晋，潼关高压秦头。山倚断霞，江吞绝壁，野烟萦带沧州。… 六群少年，三关老将，贺兰烽火新收。——谱例2、折元礼词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 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事事堪嗟。——附例1、秦观词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 瓯脱昼空，兜鍪夕解，甘泉又报平安。 ——附例2、邓千江词 这3组句式，有如两队列兵，步伍整齐鱼贯而进，韵感强烈。令人深叹柳永谱词度曲章法之严谨和奇妙。 须特别注意者，这三个组合中，唯独每组第二个四言句，《钦谱》与《白谱》皆标为一成不变的“特殊定式”。我们反复诵读之，确有特殊韵味，故谱中依之。但我以为，这主要是“名家效应”所致。因此乃柳永所赋自度曲，后人仿填际，觉得该句韵味特殊，便不轻易变动。我以为，在创作实践中，要根据内容需要，而无须因“特殊定式”而削足适履。 4、上片结尾的四言，与七言中的前四字，也运用了对偶，如：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谱例1、柳永词 千雉严城，五更残角月如钩。——附例1、折元礼词 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附例2、秦观词 这是词中特有之对偶方式。在律诗中，通常皆为全句对偶，词中却可采取这种局部对偶方法。柳永无愧精通乐理、善于修辞之高手！此调堪称柳永之得意杰作，含寓了他于词律的理想追求。设想，当年配曲演唱，结构相同的几组词句当是同一旋律的反复，起调和收调的乐章，必当是声契韵合，扣人心弦。今乐谱不存，只能从其平仄上来体会其节律，写出气势。 5、此调使用了3个“独句”，是又一大特色。其中，1个六言独句，用于下片换头，有力地加强了转折作用。另两个独句为五言律句，在上下片第7句，处于居中位置，起到上勾下连作用。前曾讲过，词之句法与诗之句法结构不同，在有些词调中，往往是好几“句”合起来才构成语法意义上的完整句。而在一些词调中，又有“独句”，有的放在开头起笔处，显得十分突兀，有的放在下片换头处，如毛泽东《沁园春》中“江山如此多娇”。也有的放在每片中间，有如中流砥柱，起上钩下联作用。凡独句，皆完整句，须把语气写足。如： 云树绕堤沙。……重湖叠献清佳。……千骑拥高牙。—— 谱例1、柳永词 虎旆拥貔貅。……西风晓入貂裘。……天外岳连楼。—— 谱例 2、折元礼词 长记误随车。……西园夜饮鸣笳。……烟暝酒旗斜。—— 附例1、秦观词 鏖战血犹殷。……看看定远西还。……吹笛虎牙间。—— 附例2、邓千江词 这些独句，皆孑然屹立于前后句间，或写景，或壮势，给人以突出的强调感。设想当年配曲，此处也当是调式一转，乐章到此，即将进入煞尾。特别是下片换头，是上下两阙之间的更大转折，派用六言独句担纲，其势不凡。这个六言独句，可与上片开篇的两组“四四六”调式相回应，是种句式和调式上的契合。柳永如此运用之后，大家都觉得这样用法别具韵味，便也依格不变，几乎都写为独句。 6、此调上下片之第8句写成“一/四结构句”，为另一突出特征，“一字领”为仄声，管辖两个四言句，气势方足。例如： 看/阵云截岸，霜气横秋。……挂/几行雁字，指引归舟。——谱例1、折元礼词 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附例1、秦观词 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且/宴陪朱履，歌按云鬟。——附例2、邓千江词 7、附例1秦观词属此调之变体。下片结句与柳词差别较大。柳词为六言句承以五言句收结，而秦观则改为四言句承接七言句作结。此调因为出于词学大家柳永之手笔，又写得的确别具特色，后人往往仿效不变。故其变体较少。 8、我们从上述各调解析中，看到一种现象：无论自度曲还是来源于歌行体入词者，凡有别具特色之处，仿填者总是尽力保持，变体较少；而在有些词调中，某些句式尚未完全定型者，往往经历个磨合过程，词家各逞其能，纷纷探索创造，便可能分化出不同体式。作为演唱文学，不止是填词者有所创造，乐工和演唱歌伎也有参与。有些词调，早期形态与后期变式俱存，体式便显得十分繁杂，有类于此。 9、个人填词实践： a、望海潮·咏叹钱塘潮（柳永格·独木桥韵） 痴心难耐，激情何抑，临屏静待观潮。忽见蟒旋，随闻虎啸，雷鸣滚滚来潮。游客喜迎潮。看巨龙戏水，骇浪掀潮。锐目圆睁，欢声骤敛恐惊潮。 喧涛已盖人潮。叹神奇壮景，绝妙狂潮。悬胆未宁，伏波又起，竞呼美女回潮。澎湃大江潮。引重挥韵笔，再纵思潮。饱蘸夕阳异彩，遂意绘新潮。 b、望海潮·再咏钱塘潮（柳永格） 钱塘声壮，盐官势盛，萧山美女传神。旋蟒弄潮，游龙戏浪，迅雷横扫鲸吞。看客聚如云。更灵奇似梦，玄幻如醺。蔽日遮天，撕堤裂岸几惊魂。 奇观绝世无伦。喜吞涛泻瀑，吐玉喷银。西坝巧洄，东坡妙咏，天人合璧称尊。寰宇赞其珍。更莲波斗俏，花样翻新。催我鹅池借墨，挥笔记雄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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