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帝，新气象1320年农历三月，挨过板砖的上皇陈烇在天长府去世。 年仅20岁的小皇帝陈奣开始亲政。 虽然小皇帝还年轻，但有陈日燏辅佐执政，有自陈烇时代留下来很多能臣如段汝谐、莫挺之、朱文安、阮忠彦、张汉超等人治国，有陈庆余、陈国瑱等人领兵，所以整体来说，国家还很稳定，与占婆的多次战事也以胜利居多。 上文这些大臣名字中，段汝谐、陈庆余、陈国瑱在前文中都详细介绍过，其他的可能有的比较陌生，煮茶在这里简单介绍下。 莫挺之其实前文也提过，此人貌丑却多智，是当时知名的才华之士，在1304年时通过殿试成为陈朝的状元，后来受命出使元朝，受到元朝人包括元武宗海山的称赞。必须要提一句的是，莫挺之的六世孙便是后来创建了莫朝的莫登庸，以至于后来莫挺之还被追尊为皇帝。 朱文安是当时安南的儒学大师，在越南有点类似于中国宋朝的朱熹，属于儒学造诣很高，且弟子门生遍布天下的类型。 阮忠彦、张汉超则都是当时著名的文人官僚，文采人品都不差，口碑也好，类似于中国苏轼的类型。 此外，陈烇时期的宠臣陈克终也一直获得升迁，此时官拜关内侯，后来又升为少保。这类韦小宝式的人物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下都活得很好。 陈奣的皇后不再是陈柳、陈国峻的后人，而是他的亲叔叔惠武王陈国瑱的长女徽圣公主——也就是陈奣的堂妹。这样陈国瑱从皇叔一跃又变成了国丈。 倘若陈国瑱运气好，或许会成为陈国峻第二，后世女孙不停地与皇帝结婚。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储位之争陈奣时代，在名臣名将的辅佐下，陈朝政权一直四平八稳，陈奣本人也没什么过失，然而这个优良的记录在1328年时被打破了。 这一年陈奣二十八岁了。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陈奣还年轻的很呢，然而自他十四岁继位算起，也已经当了十四年皇帝了——算是皇帝中的老油条了。 那么问题来了，历来皇帝平均寿命委实不高，所以陈奣同学虽然还不到三十，却也要考虑接班人的问题了。 此时陈奣其实也是有儿子的。他的长子陈旺、次子陈元晫（音卓）都生于1319年，三子陈暊（音许）生于1321年。可以说，至少二十八岁的陈奣是不缺少儿子的。 但很不幸的是，上述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他的正宫皇后——也就是他的堂妹陈氏所生，这位陈奣的原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诞下子嗣，而理论上说，只有她生下的儿子才是嫡长子，才能成为正统的接班人。 这样，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便有意通过册立庶子为储君而进身。 注意，此时皇后的背后，可是有其父惠武大王、陈朝军事统帅陈国瑱罩着呢。而陈国瑱的态度很明确，皇帝皇后都还年轻，就慢慢等着呗，等皇后未来生出儿子就好了。（实际上日后皇后还真的生下至少两个儿子，但可惜太晚了。） 这样局面就很清楚了，那些意图拥立庶子为储君的大臣若想得志，必须要先扳倒陈国瑱。 当时这些大臣以陈朝宗室成员文宪侯为首。这个文宪侯，其名字不载于史籍，也没有除此事以外的其他事迹，作为越南历史人物实在是非常寒酸，但他很凑巧是当朝执政大臣陈日燏（皇帝陈奣的曾叔祖）的儿子。 前文说过，陈奣是由陈日燏养大的，所以其与陈日燏的众子孙——比如这个文宪侯，关系都很好。 文宪侯极力主张陈奣将庶出长子陈旺立为太子。当然，他很清楚如果不除掉陈国瑱，陈奣就不可能立陈旺为太子。 于是，文宪侯花费百两黄金，收买了陈国瑱的家臣陈缶，让其作为污点证人控告陈国瑱谋反。陈国瑱是当朝国丈+皇叔的身份，他如果要谋反，那自然了不得，皇帝陈奣很震惊，立即下令将陈国瑱捉住，囚禁于一个叫资福寺的地方。 陈明宗的污点如何处理陈国瑱，陈奣还是犹豫不决。陈国瑱毕竟是最尊贵的皇亲——即是皇帝的亲叔叔，又是皇后的父亲，同时也是国家重臣，是多次立有军功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如果处死，对于皇帝的名声实在不好。 于是陈奣决定问一下他手下的资深顾问——也就是我们的老朋友、陈朝韦小宝、通奸公主男陈克终。 前文说过，陈克终在陈奣时代仍然很受信任，官升至少保。 前文还说过，陈小宝……哦不，陈克终这个人其实道德值不太高。 而前文有两点没说过。其一，陈克终实际上与文宪侯是一党。其二，陈克终和备选皇储陈旺的母亲黎氏是同乡，交情很好。（这里提一句：黎氏这个女人有一个侄子叫黎季犛，是越南历史中的重要人物，未来我们会详述其事迹。） 综合上述所说，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对陈克终来说，陈国瑱究竟是否有谋反已经不重要了，他早已决定与文宪侯一道，将老乡的儿子陈旺推上太子之位。 于是，陈克终回复皇帝六个字：捉虎易，放虎难。 言下之意，以陈国瑱这种权臣，这次逮住他虽然容易，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可谓直接判了陈国瑱死刑。 陈奣想了想也是，名声和皇位比起来，自然皇位稳固更重要，便定下了杀心，命令断绝陈国瑱的饮食。 可怜陈国瑱，生下来就是王孙公子，一辈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从没吃过什么苦头，最后反倒在牢中凄凉饿毙。寿四十七岁。 陈国瑱死后，其亲信部下一百多人被当作同党下狱，牵连甚重。 而直到多年以后，陈国瑱的冤死才得以平反。 源头是当时收金子做诬告的陈缶出事了，。 陈缶家中妻妾相妒，有一次吵了起来——换言之，本来属于家庭矛盾范畴。然而活该陈缶倒霉，平时在枕头上嘴不严实，两个女人可能知道一些当年文宪侯授金诬告的内幕，结果在争吵之中，竟把这事给抖搂出来了，这才真相大白。 当初被牵连的陈国瑱的亲信被平反，诬告者开始被清算。 作为事件的幕后黑手，文宪侯被抄家查办，降为庶人。这个惩罚其实非常轻，估计陈奣也是念及旧情，给他留下了一条性命。 卖主的陈缶就没那么好运气，被判凌迟处死——倘若这真是陈缶的结局的话，恐怕还算是他的幸运了。 陈缶被绑上刑场上，还没来得及行刑，陈国瑱儿子的一个家奴（史籍未载其名），也是一个生猛的主儿，直接上去啃食，将陈缶活活吃了。结局可算是相当的重口味。 另一个焦点人物陈克终此时已经去世（其死于1330年），结果也被陈国瑱儿子的家奴（不知道是否是上边那个）从坟里挖出来，斩碎其尸——还好不是啃食，不然口味更重了。 至此陈国瑱冤案事件划上了句号。 陈奣在越南史中，还是被算作一个明君，而陈国瑱冤案则被看作陈奣的重大污点。 陈国瑱死后，其女儿宪慈宣圣皇后（并未因其父冤案受牵连）生下包括第6子陈元昱和第10子陈暭（音浩）在内的至少两个儿子，但已经太晚了。陈元昱和陈暭都是陈朝历史中的重要人物，我们后文会提及。 没有存在感的小皇帝&时代风云儿之陨落陈国瑱一死，陈奣将长子陈旺立为皇太子。 第二年，即1329年，仅仅二十九岁的陈奣宣布退位为上皇，传位于年仅十岁的陈旺，陈旺成为陈朝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帝，后世称为陈宪宗。 当然，陈宪宗陈旺时期，陈奣仍然掌握着实权。 自英宗时代，随着越占关系恶化，安南与元帝国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陈朝最大的外部威胁渐渐消除，而此时占婆完全被安南压制，也无法威胁到陈朝。 倒是西方的哀牢（如今的老挝）与安南关系交恶，双方战事不绝。 安南从国力上远胜哀牢，但哀牢人凭借其土地上复杂的地利条件，屡败进攻的安南军队。 1335年，作为上皇的陈奣御驾亲征哀牢，派遣名臣段汝谐为大军的都督大将，指挥各军进击。 前文说过，段汝谐自从为英宗陈烇写道歉信之后，从此在仕途上飞黄腾达，受到陈烇、陈奣两朝君主的信任，在朝政和军政上都表现活跃（也有幸在本书中屡屡露脸），可谓是朝廷栋梁，各方面全才。此次进攻哀牢，段汝谐作为实际大军统帅，踌躇满志，自觉很有诸葛武侯的风范，不把哀牢平定誓不罢休。 可惜历史跟段汝谐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段汝谐的大军意外在哀牢的屑逻江中伏，段汝谐本人及大批陈军士兵溺死江中。陈军大败，陈奣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升龙。 可叹段汝谐，不可谓没有才华，也称得上一世名臣，然而历史就是这样诡异，可以让一个无足轻重的无名之辈突然光芒四射，成为时代的宠儿；也可以把最耀眼的明星，一瞬间毁掉其万丈光辉，使之沦为碎石瓦砾，甚至灰飞烟灭。 风光无限的段汝谐就此结束了生命，传奇地飞腾，悲催地坠地，可算是一面给所有得意中人的镜子。 而哀牢的问题也最终不能得到解决，陈朝在与哀牢的长期对峙中，慢慢消耗着国力。（如今越南的国土狭长，也是因为历朝越南政权虽然解决了南边占城，却始终无法彻底解决西边的老挝。） 1341年，二十二岁陈宪宗陈旺去世，在位仅十二年，没能熬过其父陈奣。因为陈奣始终掌握的实权，陈旺也就成为了陈朝第一个终生当傀儡、最没有存在感的悲催皇帝。 又一个小皇帝陈旺不但早逝，自身也没有儿子。 上皇陈奣很自然地便立自己另一个儿子——第10子陈暭（音浩）为皇帝。后者后来被尊为陈裕宗。 陈暭生于1336年，继位时年仅五岁，比当初陈旺继位时还要小。 陈奣自然是不缺少成年儿子的，但竟然选择了其在上皇期间才出生的皇子为帝，当然也是有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虽然陈暭的排行第十，但他在名义上却是货真价实的嫡子，陈暭的生母就是宪慈宣圣皇后陈氏——倒霉皇叔陈国瑱的女儿。陈暭的身份理论上比上任皇帝陈旺还要高些。 其实这里还是要再提一句，陈暭虽然是嫡子，但并不是嫡长子，他有一个哥哥——也就是前文提到的陈元昱，也是宪慈宣圣皇后陈氏所生。 但陈奣相当不喜欢陈元昱，认为其生活奢侈无度，不适合当君主，故只封其为恭肃王，让他安心地当着王爷养老就可以了。从后来陈元昱的行为来看，也确实对得起他爹的这个评价了。 于是比陈元昱小一些的陈暭坐上了皇帝宝座。毕竟只有五岁，连学前班都进不去，想来也判断不出是不是奢侈，当然也就没有缺点，在父亲心中更萌更可爱一些。 陈朝衰落的起点陈暭继位的第二年，即1342年，被安南扶立的占婆国王制阿难去世。 制阿难本来是占婆国的一个小部族头目。前文说过，占婆第十二王朝国王制能，反抗陈朝侵略失败，被打得逃到爪哇避难，陈朝便扶立制阿难为新的傀儡国王，建立了占婆历史上的第十三王朝。 制阿难本身有儿子作为继承人，其子名叫制某（这是真名字，和新闻里常见的“犯罪嫌疑人X某”不是一码事），然而制阿难却还有一个更加有能力的女婿，名叫茶和布底，在国中担任要职。老国王死后，茶和布底立即掌握了实权，于是赶跑了制某，自立为新国王，并向陈朝汇报老国王的丧事，表明自己接了岳父的班。 茶和布底是占婆历史上一个比较有能力的国王，继位后献给陈朝的贡品渐渐减少，陈朝对占婆的控制开始削弱。 十年后，即1352年，制阿难的亲儿子制某逃到陈朝，进献厚礼，请求讨伐茶和布底。陈朝也确实对茶和布底不满，便于1353年大举进攻占婆，希望送制某归国即位，但被茶和布底击败瓦解。制某无法回国，不久后在安南死去。 同一时期，北方大怪兽、东亚大陆上的霸主——中国已经进入元朝末年。 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时期，中国社会矛盾丛生，民生困苦，大乱世即将爆发。 1351年，刘福通组织红巾军起义，不久各地的起义者便蜂起，中国开始了长期军阀割据混战。其间如张士诚、陈友谅、朱德裕（即日后的朱元璋）皆成了乱世枭雄。 其中1354年，陈友谅还派人联络陈朝，希望获得支援。陈友谅一直被越南人当作陈益稷之子，谁叫他也姓陈呢，但根据越南之外的记载，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且陈益稷毕竟在越南名声也不好，故陈朝最后还是拒绝了陈友谅。 1357年，陈奣去世，庙号明宗。年仅二十一岁的陈暭正式掌权。明宗时代结束。 而陈朝也开始随着陈奣的死而渐渐衰落。 三次挫败元朝大怪兽，维护了安南独立的陈朝，即将走向了终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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