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诗抄30：王绩《过酒家·其一》，醉后题壁诗

出自全唐诗卷37第23

【背景大略】

醉后题壁，多像是《水浒》之流的小说情节，比如宋江在九江浔阳楼的出格之作：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匪帮老大”狼子野心，翻遍全书仅此一见。98版电视剧《水浒传》李雪健老师江州一段的演绎可谓超凡入圣，忘不了雨后水坑间那销魂的蹦跳。。。咳咳，说来弗洛伊德一类的心理学确有道理，alcohol，能把人心隐藏很深的一角扒拉出来，露布天下。

酒徒好写诗，往往露心迹，本期王绩的这首《过酒家·其一》，就蕴载了其不易为人知的早年奔走干谒的追忆。

【不求甚解】

过酒家·其一

王绩，唐初特立独行的诗人，身兼酒徒、隐士等多重身份，时常流连酒肆、墙上题诗。《全唐诗》录有《过酒家》五首，这其中的第一首，是对早年求官入仕的一段追溯。

• 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
• 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

本诗所述实是可悲的：京城无人引荐，没有容身之所，只好一头扎近酒肆，以酒消愁，似乎就连酒家都不能称心如意。

“黄金”一句反用苏秦的典故。苏秦游说秦王，“书十上而不行，黑貂之裘弊，黄金百金尽“，最后“资用乏绝，去秦而归”。王绩的现实状况估计差不多，“销未尽”诚大话耳，若真是腰缠万贯，又何至于无大宅可住，无主人接济。反观如陈子昂，在洛阳参加科举考试期间，那可是有吃有住有人关心，笔下《答洛阳主人》可以为证。

奔走干谒一场空，诗中却偏偏要打诳语，顾左右而言他，嗔怪酒家太少。所以此诗万不可用现实主义的腔调去诵读，王绩醉后的口吻，须带愤青气概：

洛阳没有豪宅，长安没有像样的主人，带来的黄金却都花不完，只因为酒家实在太少啊。嗯，都是酒家太少惹的祸——

真实的心理映射大概如是：黄金销未尽，即才能不得施展；酒家太少，喻无用武之地。没有遇到赏识自己的人，没有找到真心向往的归宿。怀才不遇满腔愤懑，却借酒徒之口无理之言牢骚，恰是本诗趣味。

王绩在两唐书虽入《隐逸传》，早年对入仕从宦可也不无用心。他少游长安，被重臣杨素誉为“神仙童子”。后应孝廉举，受任秘书正字。隋末一度隐居，唐兴再次出山，被征为门下省待诏。

两次都是小官，“才高位下，免责而已。天子不知，公卿不识”，是王绩晚年的自述，不甘之心本诗亦见一斑。都说王绩一生三仕三隐，第一次出仕遭逢隋亡乱世，第二次归隐又恐与玄武门之变有关。大抵避世绝俗至超脱之境，一乃慧根，二则世道，皆因缘也。没有人生来就是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