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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三十五回宝玉挨打后，贾母等人来怡红院探望他，宝玉想吃莲叶羹，管金银器的单位把模子送过来，薛姨妈看了不认得，凤姐解释了元妃省亲时备膳的原由，在贾母打趣下，凤姐做东请大家吃。 这一节虽然简单明朗，有几处不清楚，首先是莲叶羹的食材，按照凤姐的说法，「……不知弄什么面印出来，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似乎加了新嫩的荷叶，后面她吩咐厨房「拿几只鸡」，想是鸡汤的汤头和汤圆或有具体形状的面疙瘩，加入荷叶做蔬菜配料。 但「借点新荷叶的清香」也可能仅意指汤圆的形状，引出连想的趣味，如宝玉说「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明显不是说汤里放了荷叶。 而在薛姨妈眼中看到的银模子「……上面凿着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据此称之莲叶羹未免以偏概全。 当时在场的有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和凤姐，不确定有没有李纨，而贾母入大观园，李纨实在不会不在跟前伺候，不比凤姐住在园外。但这里没有李纨的发言与动作，看起来不在场，偏又宝玉说「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把她的沉默说明出来。 凤姐吩咐做十碗汤，除了上述的七个人以外，园中还有迎、探、惜三姊妹、黛玉与湘云，总共十二人，怎么少了两碗？ 莲叶羹这一段来自早本，有许多的旁证。贾母等稍后出园吃饭，凤姐李纨在地下张罗伺候，李纨在这里是李宫裁，这称呼很少出现，有违书中惯例，当然是早本。 莲叶羹做好后，王夫人命玉钏儿送去给宝玉，宝钗教莺儿同行，玉钏儿因金钏儿之死而不理宝玉，宝玉放低姿态，巧言哄她尝羹。这一段很有情致，曾被明义题咏，时间不会晚于他见到的那个版本。 暴发户傅试派人来探望宝玉，玉钏儿和宝玉只顾着听两个嬷嬷讲话，不注意打翻汤碗。宝玉原遐想遥爱傅试之妹傅秋芳，才会接见。傅秋芳待价而沽，年华蹉跎，已经二十三岁，宝玉那时才十三岁，怎么说也实无可能性，傅家汲于攀附，未免太夸张了。 早本时间过得比较快，宝玉的年龄比现在大得多，傅秋芳又因为二十一二岁（杨藏本）写得太挤，传抄成二十三，和当时那个版本里宝玉十九岁其实差不了太多。这一点张爱玲等许多人都提出过。 莲叶羹的食谱是宝玉挨打的枝节，延伸到玉钏尝羹，接附莺儿打络子，宝钗配好颜色，建议绑结在通灵玉上，之后情节断裂，缺少黛玉正巧来怡红院一节，想必准备稍后打起精神，好好写黛玉看到莺儿帮宝玉络玉时的反应。 这一连串挨打余波的辑成，包括直向的各时期早本混入，也包括横向的前后情节挪移，之如湘云此时原不在贾府，早就回去了，而交代她离开贾府的部分在剪接时被错失掉，宝玉挨打的这一整块，她几次便只是在众人名单中夹列一下，完全不曾立体地出现。 第三十六、七回写她去了又回，其实多余。黛玉看到莺儿络玉应该是还没有写；而非写了之后遗失，和湘云在宝玉挨打前离开贾府的交代写了而被挤掉不同。 所以当时在品尝莲叶羹的人数上还可以减掉湘云一人，剩下十一人，依旧不符，也许凤姐请客自己不吃，但前面她明明说「托赖着连我也尝个新儿」。显然在最后的增删版本，作者发现了错误，汤少做了两碗，难以分配，前面的稿子已经出去了，大家吃饭的时候，作者只好托说： 「请了半天，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吃饭，那黛玉是不消说，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众人也不着意了。」 减掉迎春黛玉，正好十人。 试看吃莲叶羹一节，因为贾宝玉的戏弄轻薄，金钏被王夫人撵出去，结果一气之下，投井死了。而如今，贾宝玉又来调戏金钏的妹妹玉钏儿。他仗着自己是主子，人家是奴才丫鬟，便完全不把别人的人格与尊严放在眼里。不得不说，无论贾宝玉如何体贴，在这一点上，他也是一个“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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