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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译珍藏本)》第二部 明智,第三册

 HNYZL 2019-06-24

《智囊全集(全译珍藏本)》

共分上智、明智、察智、胆智、术智、捷智、语智、兵智、闺智、杂智十部共计二十八个小类是十邵从先秦到明代智慧故事集,辑录了一千多则小故事,是一部反映古人巧妙运用智术计谋来排忧解难、克敌制胜的处世奇书。

《智囊全集(全译珍藏本)》第二部 明智,

286、张说

【原文】

说有材辩,能断大义。景云初,帝谓侍臣曰:“术家言五日内有急兵入宫,奈何?”左右莫对,说进曰:“此谗人谋动东宫耳。[边批:破的。]陛下若以太子监国,则名分定,奸胆破,蜚语塞矣。”帝如其言,议遂息。

【译文】

唐朝人张说(洛陽人,字道济)有才略,大事当前能迅速做出正确判断。

唐睿宗景云二年,睿宗对侍臣说:“术士预言,在五天之内会有军队突然入宫,你们说怎么办?”

左右的人不知怎么回答。

张说进言道:“这一定是奸人想让陛下更换太子的诡计。[一针见血。]陛下如果让太子监理国事,就可以使名份确定下来,从而破坏奸人诡计,流言自然消失。”

睿宗照他的话做,谣言果然平息。

287、李泌

【原文】

德宗贞元中,张延赏在西川,与东川节度使李叔明有隙。上入骆谷,值霖雨,道路险滑,卫士多亡归朱泚。叔明子升等六人,恐有奸人危乘舆,相与啮臂为盟,更控上马,以至梁州。及还长安,上皆为禁卫将军,宠 遇甚厚。张延赏知升出入郜国大长公主第,(郜国大长公主,肃宗女,适驸马都尉萧升,女为德宗太子妃)密以白上。上谓李泌曰:“郜国已老,升年少,何为如是?”泌曰:“此必有欲动摇东宫者,[边批,破的。]谁为陛下言此?”上曰:“卿勿问,第为朕察之。”泌曰:“必延赏也。”上曰:“何以知之?”泌具言二人之隙,且曰:“升承恩顾,典禁兵,延赏无心中伤;而郜国乃太子萧妃之母,故欲以此陷之耳。”上笑曰:“是也。”

或告主婬乱,且厌祷,上大怒,幽主于禁中,切责太子。太子请与萧妃离婚。上召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长,孝友温 仁。”泌曰:“陛下唯一子,[边批:急投。]奈何欲废之而立侄?”上怒曰:“卿何得间人父子!谁语卿舒王为侄者?”对曰:“陛下自言之。大历初,陛下语臣:‘今日得数子。’臣请其故,陛下言‘昭靖诸子,主上令吾子之。’今陛下所生之子犹疑之,何有于侄?舒王虽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复望其孝矣。”上曰:“卿违朕意,何不爱家族耶?”对曰:“臣为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若畏陛下盛怒而为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任汝为相,不力谏,使至此。’必复杀臣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若冤杀臣子,以侄为嗣,臣未得歆其祀也。”[边批:痛切。]因呜咽流涕。上亦泣曰:“事已如此,使朕如何而可?”对曰:“此大事,愿陛下审图之。臣始谓陛下圣德,当使海外蛮夷皆戴之如父,[边批:缓步。]岂谓自有子而自疑之。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不亡国覆家者。陛下记昔在彭原,建宁何故而诛?”[边批,似缓愈切。]上曰:“建宁叔实冤,肃宗性急,谮之者深耳。”泌曰:“臣昔以建宁之故辞官爵,誓不近天子左右。不幸今日又为陛下相,又睹诸事。臣在彭原,承恩无比,竟不敢言建宁之冤,及临辞乃言之,肃宗亦悔而泣。先帝代宗自建宁死,常怀危惧,[边批:引之入港。]臣亦为先帝诵《黄台瓜辞》,以防谗构之端。”上曰:“朕固知之。”意色稍解,乃曰:“贞观、开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对曰:“昔承乾太宗太子屡监国,托附者众,藏甲又多,与宰相侯君集。谋反。事觉,太宗使其舅长孙无忌与朝臣数十鞫之,事状显白,然后集百官议之。当时言者犹云:“愿陛下不失为慈父,使太子得终天年。”太宗从之,并废魏王泰。陛下既知肃宗性急,以建宁为冤,臣不胜庆幸。愿陛下戒覆车之失,从容三日,究其端绪而思之,陛下必释然知太子之无他也。若果有其迹,当召大臣知义理者二三人,与臣鞫实,陛下如贞观之法行之,废舒王而立皇孙,则百代之后有天下者,犹陛下之子孙也。至于开元之时,武惠妃谮太子瑛兄弟,杀之,海内冤愤,此乃百代所当戒,又可法乎,且陛下昔尝令太子见臣于蓬莱池,观其容表,非有蜂目豺声、商臣之相也,正恐失于柔仁耳。又太子自贞元以来,尝居少陽院,在寝殿之侧,未尝接外人、预外事,何自有异谋乎?彼谮者巧诈百端,虽有手书如晋愍怀、裹甲如太子瑛,犹未可信,况但以妻母有罪为累乎?幸赖陛下语臣,臣敢以宗族保太子必不知谋。向使杨素、许敬宗、李林甫之徒承此旨,已就舒王图定策之功矣!”[边批:危词以动之。]上曰:“为卿迁延至明日思之。”泌抽笏叩头泣曰:“如此,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也。然陛下还宫当自审,勿露此意于左右,露之则彼皆树功于舒王,太子危矣。”上曰:“具晓卿意。”

间日,上开延英殿,独召泌,流涕阑干,抚其背曰:“非卿切言,朕今悔无及矣,太子仁孝,实无他也。”泌拜贺,因乞骸骨。

[冯述评]

邺侯保全广平,及劝德宗和亲回纥,皆显回天之力。独郜国一事,杜患于微,宛转激切,使猜主不得不信,悍主不得不柔,真万世纳忠之法。

【译文】

唐德宗贞元年间,张延赏在西川,与东川节度使李叔明(新政人,一名鲜于叔明)有仇。德宗入骆谷时,正逢雨季,道路又险又滑,大部份术士都逃走,朱泚、李叔明和儿子李升等六人,恐怕有奸人危害天子,于是互相立誓,护卫圣驾一直到梁州。

回到长安后,德宗任命六人皆为禁卫将军,宠 辛有加。张延赏知道李升常常进出郜国大长公主(肃宗的女儿嫁给驸马都尉萧升,其女为德宗太子妃)的府第,就秘密告德宗。

德宗对李泌说:“大长公主已经老了,而李升还年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泌说:“这一定是有人想动摇太子的地位,是谁对陛下说这些的?”

德宗说:“你不要管谁说的,只要为朕留意李升的举动就行了。”

李泌说:“一定是张延赏说的。”

德宗说:“你怎么知道?”

李泌详细说明张延赏和李叔明的仇怨,又说:“李升承受圣上恩典掌管禁军,延赏本来无心中伤他,而郜国大公主乃是太子萧妃的母亲,所以想以此陷害他。”

德宗笑着说:“说得极是。”

有人告公主婬乱,而且祈祷作法,德宗很生气,将公主幽禁于宫中,且严厉地责备太子(李诵),太子因而请求和萧妃离婚。

德宗召李泌来,把事情告诉他,且说:“舒王(李谟)已经长大,为人温 文仁慈而孝顺。”

李泌说:“陛下只有一个儿子,怎么会想废儿子而立侄子呢?”

德宗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离间朕和舒王父子,谁说舒王是朕侄子的?”

李泌说:“陛下自己说的。大历初年陛下对微臣说,‘今天我得到好几个儿子。’微臣请问何故,陛下说是昭靖王的几个儿子,先帝命令您认为自己的儿子。如今陛下对亲生的儿子尚且怀疑,对于侄子又怎么不怀疑呢?舒王虽然孝顺,但从今以后,陛下应努力撇开,不要再存这种念头。”

德宗说:“你违背朕的心意,难道不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李泌说:“微臣正是为了爱惜身家性命,所以不敢不尽心。如果怕陛下盛怒而曲从,陛下明天后悔,一定会责怪微臣说:‘我任命你为宰相,你却不尽力劝谏。’假使到这种地步,一定连微臣的儿了一并杀了。微臣老了,死不足惜,如果微臣的儿子含冤而死,只能以侄子为后嗣,微臣死后就不能享受儿子的奉祀了。”说完,李泌伤心的痛哭起来。

德宗也哭着说:“事情已经如此,朕要怎么做才好呢?”

李泌说:“立太子是大事,更动太子更是大事,希望陛下仔细考虑。微臣原以为以陛下的圣德,就连海外蛮夷,都拥戴您如父亲,哪知陛下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怀疑。自古以来,父子互相怀疑,没有不使国家灭亡的。陛下可还记得从前在彭原,建宁王(肃宗第三子,名李惔,为何被诛的吗?”

德宗说:“建宁王叔其实是冤枉的。他的死,只因为肃宗性急,而中伤他的人又特别陰险。”

李泌说:“微臣过去因为建宁王被杀的缘故,辞去官职,发誓不再接近天子,今日又担任陛下宰相,不幸再看到历史重演。臣在彭原,受到无比的恩宠 ,竟无法挺身而出,申明建宁王的冤屈,一直到辞官离去时才敢说明。肃宗也后悔得痛哭起来。先帝(代宗)自从建宁王死后,常心怀危疑恐惧,微臣也为先帝诵读《黄台瓜辞》(武后的次子章怀太子所作的乐章,为了感悟高宗及武后),以防止小人进谗言。”

德宗说:“这些我都知道。”此时德宗的神色已稍微安定些了,说:“贞观、开元时,也都曾换过太子,为什么没有灭亡?”

李泌说:“从前承乾(太宗的太子)多次监督国事,依附他的人很多,又私藏很多兵器,与宰相侯君集(三水人,封潞国公)关系密切。谋反的事被察觉,太宗派太子的舅舅长孙无忌(洛陽人,字辅机)和数十位朝中的大臣一再勘问,谋反的事迹都很明显,然后集合百官商议。当时还有人进言,希望太宗不失慈父的本心,使太子能终其天年。太宗答应,一起废了太子和魏王泰。陛下既然知道肃宗性急,认为建宁王是冤枉的,微臣非常庆幸。希望陛下以此事为前车之鉴,暂缓三天,仔细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陛下必然可以发现太子没有异心。如果真有叛逆的迹象,应召集两三名知义理的大臣,与微臣一起勘问事情的真象,陛下如果实行贞观的方法,弃舒王而立皇孙,那么百代以后,拥有天下的人,还是陛下的子孙。至于开元时,武惠妃进谗言,害了太子瑛兄弟,全国人都同感冤枉愤怒,这是后代所应警戒的,怎么可以效法呢?而且从前陛下曾命令太子在蓬莱池和微臣见面,微臣观察太子的容貌仪表,并没有凶恶之相,反而担心他过于柔顺仁慈。而且太子从贞元年间以来,曾住在少陽院,就在正殿旁边,未尝接近外人,干预外事,从何产生叛逆的谋略呢?那些进谗言的人,用尽各种欺诈的手法,虽然像太子瑛带着兵器入宫(武惠妃假称宫中有贼,请太子入宫捉贼),尚且不可相信,何况只是因为妻子的母亲有罪而受到连累呢?幸好陛下告诉微臣,微臣敢以宗族的性命来保证太子不会谋反。今天如果是杨素(隋朝人,字处道)、许敬宗(唐朝人,字延族)、李林甫(唐朝人,号月堂)这些人承接圣旨,已经去找舒王计划立太子,告宗庙的事了。”

德宗说:“为了你这番话,我就把事情延缓到明天,再仔细想一想。”

李泌取出笏(大臣见皇帝所持的手板),叩头跪拜而哭着说:“如此,微臣知道陛下父子慈爱孝顺如初。然而陛下回宫后,自己要留意,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左右的人,如果透露出去,那些人想在舒王面前立功,也许会有新的诡计使出来,太子就很危险了。”

德宗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隔天,德宗命人开延英殿,单独召见李泌,泪流满面,抚着李泌的背说:“没有你一番恳切的话,今天朕后悔都来不及了。太子仁慈孝顺,的确没有异心。”

李泌跪拜道贺,立刻请求辞官归乡。

[冯评译文]

李邺侯保全广平太子,及劝德宗与回纥和亲,都显露出回天的力量;只有郜国公主这件事,在初露征兆时就予以防范,宛转激切,使猜忌的君主也不得不相信,强悍的君主也不得不柔顺,真是让人采纳忠言的万世不变的好方法。

288、寇准

【原文】

楚王元佐,太宗长子也,因申救廷美不获,遂感心疾,习 为残忍;左右微过,辄弯弓射之。帝屡诲不悛。重陽,帝宴诸王,元佐以病新起,不得预,中夜发愤,遂闭媵妾,纵火焚宫。帝怒,欲废之。会寇准通判郓州,得召见,太宗谓曰:“卿试与朕决一事,东宫所为不法,他日必为桀、纣之行,欲废之,则宫中亦有甲兵,恐因而招乱。”准曰:“请某月日,令东宫于某处摄行礼,其左右侍从皆令从之,陛下搜其宫中,果有不法之事,俟还而示之;废太子,一黄门力耳。”太宗从其策,及东宫出,得婬刑之器,有剜目,挑筋,摘舌等物,还而示之,东宫服罪,遂废之。

[冯述评]

搜其宫中,如无不法之事,东宫之位如故矣。不然,亦使心服无冤耳。江 充、李林甫,岂可共商此事?

【译文】

楚王赵元佐是宋太宗的长子,因为援救赵廷美(太宗的弟弟)失败,于是得精神病,性情变得很残忍,左右的人稍有过失,就用箭射杀。太宗屡次教训他都不改过。重陽节时,太宗宴请诸王,赵元佐借口生病初愈不参加,半夜发怒,把侍妾关闭于宫中,并纵火焚宫。

太宗很生气,打算废除他太子的身份。寇准那时正在郓州任通判,太宗特别召见他,对他说:“找你来和朕一起商议一件大事。太子所作所为都属不法,将来若登上帝位一定会做出桀、纣般的行为。朕想废掉他,但东宫里有自己的军队,恐怕因此引起乱事。”

寇准说:“请皇上于某月某日,命令太子到某地代理皇上祭祀,太子的左右侍从也都命令跟着去,陛下再趁此机会派人去搜查东宫,若果真有不法的证物,等太子回来再当他面公布出来,如此罪证确凿,要废太子,只须派个黄门侍郎(即门下侍郎)宣布一下就行了。”

太宗采用他的计策,等太子离去后,果然搜得一些残酷的刑具,包皮括有挖眼、挑筋、割舌等刑具。太子回来后,当场展示出来,太子服罪,于是被废。

[冯评译文]

搜查东宫,如果没有不法的事,东宫的地位依旧。不然,也可以使他心服而不觉冤枉。只是江 充(汉·邯郸人,字次倩,以巫蛊术诬害太子)、李林甫之类的人,难道可以共同商议这种事吗?

289、隽不疑

【原文】

汉昭帝五年,有男子诣阙,自谓卫太子。诏公卿以下视之,皆莫敢发言。京兆尹隽不疑后至,叱从吏收缚,曰:“卫蒯聩出奔,卫辄拒而不纳,《春秋》是之。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上与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有经术、明于大谊者。”由是不疑名重朝廷。

后廷尉验治,坐诬罔腰斩。

[冯述评]

国无二君,此际欲一人心、绝浮议,只合如此断决。其说《春秋》虽不是,然时方推重经术,不断章取义亦不足取信。《公羊》以卫辄拒父为尊祖,想当时儒者亦主此论。

【译文】

汉昭帝五年,有名男子入宫,自称是卫太子,一些朝中大臣去检视,谁也不敢确定。

京兆尹隽不疑最后才到,却立刻命令侍从拿下他,说:“卫蒯聩(春秋卫人)出奔到宋国,后来被人送回来,卫辄(聩的儿子)拒绝接纳,《春秋》认为做得对。太子得罪先帝,不肯服罪自尽而选择逃亡,今天就算来的真是卫太子,也不过是罪人的身份而已。”于是直接将此人送入监狱。

昭帝与霍光听了,嘉勉隽不疑说:“公卿大臣,应该任用饱学经书而又明白大义的人。”

隽不疑从此为昭帝所重,而这名男子,后来经廷尉检查,果然是冒牌太子,因而被处死。

[冯评译文]

国无二君。想安定人心,杜绝不实的谣言,便应该如此断然处置,隽不疑所提到《春秋》的说法虽然有问题,但是当时正推崇经学,不断章取义援引经书的说法,可能不足以取信于人。《公羊传》认为卫辄拒绝父亲是向卫国的列祖列宗负责,想必当时的儒者也主张这种说法。

290、孔季彦

【原文】

梁人有季母杀其父者,而其子杀之,有司欲当以大逆,孔季彦曰:“昔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谓‘绝不为亲,礼也’。夫绝不为亲,即凡人耳。方之古义,宜以非司寇而擅杀当之,不当以逆论。”人以为允。

【译文】

东汉时有梁人因后母杀死父亲,他就把后母杀掉报了父仇。官吏想判决他大逆不孝之罪,孔季彦说:“从前文姜(春秋鲁桓公的夫人)参与杀害鲁桓公,《春秋》就把姜氏原来鲁君夫人的名号去除,《左传》说:‘这样不把姜氏再当成鲁君夫人的做法,是遵照礼法来的。’既然断绝了姜氏和鲁国公族的姻亲关系,姜氏便成了个普通人而已,因此,这件案子不应以大逆不孝的罪名、而应该用‘不是司法官员却擅自处决他人’的罪名论处。”大家都同意。

29!”、张晋

【原文】

大司农张晋为刑部时,民有与父异居而富者,父夜穿垣,将入取赀,子以为盗也,目间其入,扑杀之。取烛视尸,则父也。吏议子杀父,不宜纵;而实拒盗,不知其为父,又不宜诛。久不能决。晋奋笔曰:“杀贼可恕,不孝当诛。子有余财,而使父贫为盗,不孝明矣。”竟杀之。

【译文】

明朝人大司农(掌管钱谷的官)张晋任职刑部时,有个人与父亲分居的很有钱,有一晚这富人的父亲翻墙进入他家窃取财物,此人以为是窃盗,遂予以扑杀,等拿蜡烛出来一照,才知道杀的是父亲。承办案件的官吏认为儿子杀父亲,大逆不道,不应有任何宽贷;但实际上官吏也了解,这个富人只是抵抗窃贼,从这个角度来看又罪不至死。于是拖延很久,无法决定。张晋提笔写道:“杀死窃盗固然可以饶恕,但不孝的这部份罪过却该诛杀。儿子这么富有,而让父亲穷困到得做贼,此人的不孝是很明显的,铁案如此,更有何词?”最后还是判死罪。

292、杜杲

【原文】

六安县人有嬖其妾者)治命与二子均分。二子谓妾无分法。杜杲书其牍曰:“《传》云:‘子从父命。’《律》曰:‘违父教令’,是父之言为令也。父令子违,不可以训。然妾守志则可,或去或终,当归二子。’部使者季衍览之,击节曰:“九州三十三县令之最也!”

【译文】

宋朝时一名六安县人宠 爱侍妾,临终时遗命财产由侍妾与两个儿子均分。两个儿子则认为妾没有分享财产的道理,一状告进官里。杜杲(邵武人,字子昕)在判决的公文上写道:“《(左)传》上说:‘儿子应遵从父亲的命令’。萧何制定的《律(法)》规定:‘不得违反父亲的命令’,可见父亲的话就是命令。儿子违反父亲的命令,不可以认为是对的。因此,侍妾能守节不再改嫁就可以分得财产,如果侍妾改嫁或去世,财产就归两个儿子所有。”

刑部使者季衍看了,非常赞赏,说:“史书上曾称赞汉朝儒者引用经书来决断讼狱。这里既引用古书,又引用律法,义正辞严,足以使两个儿子心服口服。”又说:“侍妾能守节不再改嫁就可以分得财产,如果侍妾改嫁或去世,财产就归两个儿子所有。因为侍妾如果改嫁,就断绝原有的亲情了;如果去世,依礼法儿子应该承受遗产,论断如此公正,足以使两个儿子心服口服。”

293、蔡京

【原文】

蔡京在洛。有某氏嫁两家,各有子;后二子皆显达,争迎养其母,成讼。执政不能决,持以白京。京曰:“何难?第问母所欲。”遂一言而定。

【译文】

宋朝时蔡京在洛陽时,有一名女子曾先后嫁给两家,分别生了儿子,后来两家的儿子都地位显达,争着迎接母亲去奉养,而告到官府。执政官不能决断,拿来问蔡京。蔡京说:“这有什么困难?只要问那个母亲想到哪个儿子家不就好了。”一句话就解决了。

294、曹克明

【原文】

克明有智略,真宗朝累功,官融、桂等十州都巡检。既至,蛮酋来献药一器,曰:“此药凡中箭者傅之,创立愈。”克明曰:“何以验之?”曰:“请试鸡犬。”克明曰:“当试以人。”取箭刺酋股而傅以药,酋立死,群酋惭惧而去。

【译文】

曹克明(字尧卿)很有才略,宋真宗时,一再立功,担任融、桂等十州都巡检的官。到任后,有一群蛮夷酋长来奉献一瓶药,说:“这种药,凡是中箭的敷一敷,创伤立刻痊愈。”

曹克明说:“怎么看得出药效呢?“

酋长说:“可以用鸡呀狗的试验。”

曹克明说:“应当用人来试。”

就拿箭在酋长大腿上刺了一下,再用药敷,酋长立即死亡,其他酋长都惭愧恐惧地离去。

295、王商王曾

【原文】

汉成帝建始中,关内大雨四十余日。京师民无故相惊,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躏 ,老弱号呼,长安中大乱。大将军王凤以为太后与上及后宫可御船,令吏民上城以避水。群臣皆从凤议,右将军王商独曰:“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城郭,今何因当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讹言也。不宜令上城,重惊百姓。”上乃止。有顷稍定,问之,果讹言,于是美商之固守。

天圣中尝大雨,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欲东奔。帝以问王曾,曾曰:“河决,奏未至,必讹言耳。不足虑。”已而果然。

[冯述评]

嘉靖间,东南倭乱,苏城戒严。忽传寇从西来,已过浒墅。太守率众登城,急令闭门。乡民避寇者万数,腾踊门外,号呼震天。任同知环愤然曰:“未见寇而先弃良民,谓牧守何!有事,环请当之!”乃分遣县僚洞开六门,纳百姓,而自仗剑帅兵,坐接官亭以遏西路。乡民毕入,良久,而倭始至,所全活甚众。吴民至今尸祝之。

又万历戊午间,无锡某乡构台作戏娱神。有哄于台者,优人不脱衣 ,仓皇趋避。观剧者亦雨散,口中戏云:“倭子至矣!”此语须臾传遍,且云‘亲见锦衣倭贼’,由是城门昼闭,城外人填涌,践踏死者近百人,迄夜始定。此虽近妖,亦有司不练事之过也。

大抵兵火之际,但当远其侦探,虽寇果临城,犹当静以镇之,使人心不乱,而后可以议战守;若讹言,又当直以理却之矣。

开元初,民间讹言“上采女子以充掖庭”。上闻之,令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讹言乃息。

语曰:“止谤莫如自修。”此又善于止讹者。

天启初,吴中讹言“中官来采绣女”,民间若狂,一时婚嫁殆尽。此皆恶少无妻者之所为,有司不加禁缉,男女之失所者多矣。

【译文】

汉成帝建始年间,关内下了四十多天大雨,京师民众无故互相惊扰,说马上有洪水要来。百姓急着逃难,导致互相践踏,老弱号叫之声 不绝于耳,长安城里大乱。

大将军王凤(东平陽人,字孝卿)提议太后、成帝及后宫嫔妃立刻登船,再命令官吏百姓上城避水。群臣都赞同王凤的建议,只有右将军王商(蠡吾人,字子威)说:“自古以来,再无道的国君当政,洪水尚且不会泛滥到越过城墙,今天为什么会有洪水在一天之间就暴涨而来?这一定是谣言,不该命令百姓上城,以免他们更加惊扰。”

成帝于是没有下诏。

不久,混乱稍微平定,一问,果然是谣言。大家都赞美王商镇定有眼光。

宋仁宗天圣年间曾经下大雨,传说汴河溃决,洪水将到,京都人非常恐惧,想向东逃。

仁宗问王曾(益都人,字孝先)。王曾说:“如果汴河溃决,为何奏本还没到。一定是谣言,不值得忧虑。”结果果然如此。

[冯评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东南倭寇作乱,苏州城戒严。忽然传说倭寇从西边来,已经经过浒墅。太守率士兵上城,紧急下命关闭城门。避寇的乡民上万人蜂拥于城门之外,呼号声震动天地。同知(副官)任环(长冶人,字应乾)愤怒地说:“还没见到倭寇就舍弃百姓,称得上牧守吗?有事情我来担当。”就分派县吏打开六个城门,收容百姓,自己则佩着剑率领士兵,坐镇官府,下命阻断西边的道路,让乡民全数入城。

过了很久倭寇才到,任环此举救活了很多人,江 苏人到如今还在祀奉他。

又万历年间,无锡某乡筑戏台演戏娱神,有人在戏台上起哄说倭寇来了,演员来不及换下戏服就仓皇逃避,看戏的人也一哄四散,争相传出倭寇要来的消息,消息一下子就传遍全城。且有人说亲眼看见锦衣的倭寇。因此城门白天就关闭起来,城外的人拥挤践踏,死了近百人,到深夜才安定。

这虽然近乎妖言惑众,也是由于处事不够练达的过失。

大抵战乱的时候,应当在远方安置侦探,即使盗寇真的逼近城来,仍须镇静地处理,使人心不乱,然后才开始商议决定作战或防御的策略。如果是谣言,应当直接以真确的事实来加以消除。

唐玄宗开元初年,民间谣传皇帝将选采官女。玄宗听到这件事,便命人挑选后宫无用的宫女,用车子载返其家,谣言于是平息。

俗语说:“要停止毁谤,没有比自我做起更好的方法了。”

看来唐玄宗是个善于平息谣言的人。

明熹宗天启初年,江 苏一带谣传宦官要来选绣女(选入宫中做嫔妃的候选人),民间遂紧张得如同发狂一般,一时之间,女子都出嫁了。这其实都是没有娶妻的恶少所放的谣言,官吏也不加禁止缉捕,造成很多男女在仓促之间嫁娶不当的错失。

296、西门豹

【原文】

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会长老问民疾苦。长老曰:“苦为河伯娶妇。”豹问其故,对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民钱数百万,用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余。当其时,巫行视人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令洗沐,易新衣。治斋宫于河上,设绛帷床 席,居女其中。卜日,浮之河,行数十里乃灭。俗语曰:‘即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溺。’[边批:邪教惑人类然。]人家多持女远窜,故城中益空。”豹曰:“及时幸来告,吾亦欲往送。”至期,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长者、里长、父老皆会,聚观者数千人。其大巫,老女子也,女弟子十人从其后。豹曰:“呼河伯妇来。”既见,顾谓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不佳,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有顷,曰:“妪何久也?弟子趣之。”复投弟子一人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一人趣之。凡投三弟子。豹曰:“是皆女子,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良久,旁观者皆惊恐。豹顾曰:“巫妪、三老不还报,奈何?”复欲使廷掾与豪长者一人入趣之。皆叩头流血,色如死灰。豹曰:“且俟须臾。”须臾,豹曰:“廷掾起矣。河伯不娶妇也。”邺吏民大惊恐,自是不敢复言河伯娶妇。

[冯述评]

娶妇以免溺,题目甚大。愚民相安于惑也久矣,直斥其妄,人必不信。唯身自往会,簪笔磬折,使众著于河伯之无灵,而向之行诈者计穷于畏死,虽驱之娶妇,犹不为也,然后弊可永革。

【译文】

战国魏文侯时,西门豹(魏人)任邺县的长官,他会见地方上的长者,询问民间的疾苦。长老说:“最头痛的是为河伯娶亲。”

西门豹问他们是何缘故,长老说:“邺县的三老(掌管教化的官)、廷掾(县府的助理)、每年向人民收取几百万钱,用二三十万为河伯娶亲,再和巫婆分享其余的钱。娶亲时,巫师到每户人家去查看,看到美女 就说她应当作河伯的妻子,立即命令她沐浴,更换新衣,在河边搭建斋宫,布置红色的帐幕和床 席,把美女 安置在里面。选好日子,将床 及床 上的美女 一起漂浮于河中,漂流几十里就沉没了。地方上传言:‘如果不为河伯娶亲,河水就会泛滥成灾。’很多人家都带着女儿逃到远处去,所以城里越来越空。”

西门豹说:“到河伯娶亲的日子,希望你来告诉我,我也要去送亲。”

娶亲的日子当天,西门豹到河边去,三老、官吏、地方领袖、里长、父老都到了,围观的有几千人。主持的是个老巫婆,她有女弟子十人,跟随在后面。

西门豹说:“叫河伯的新娘子过来。”

看过以后,西门豹回头对三老、巫婆及父老说:“这个女子不漂亮,麻烦大巫婆去河里报告河伯,我们要再找更美的女子,后天送来。”

就派吏卒抱起大巫婆投入河里。

不久,西门豹说:“老太婆为什么去这么久不回来,派个弟子去催她。”又投一个弟子入河。

不久又说:“怎么这个弟子也一去这么久?”

于是西门豹又下令再派一名弟子去催她。前后总共投了三个弟子。

西门豹说:“这些人都是女子。一定是事情说不清楚。麻烦三老前去说明。”又把三老投下河。

西门豹假装恭恭敬敬的站在河边等候。过了很久,旁观的人愈来愈害怕。

西门豹回头说:“巫婆、三老都不回报。怎么办?”正要派廷掾和另一个豪富前去催促。两人却立刻跪下叩头,叩得头破血流,脸色一片灰白。

西门豹说:“好吧好吧,那就再等一会儿。”

不久,西门豹才说:“廷掾起来吧,河伯不娶亲了。”

邺县官民都非常害怕,从此不敢再提河伯娶亲的事。

[冯评译文]

为了避免淹水而替河伯娶亲,实在是很大的一个题目。无知的百姓相信这样的谣言而苟且偷安时日已久。如果直接驳斥此事是虚妄的,人民一定不相信。只有亲自去参加娶亲盛会,又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使众人明白根本不是什么河伯作祟,先前的行为都是骗人的,终于在怕死的情况下无计可施。这时就算有人赶他们去替河伯娶亲,也绝不敢再做,如此弊病才可以永久消除。

297、宋均

【原文】

光武时,宋均为九江 太守。所属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诸巫初取民家男女以为公妪,后沿为例,民家遂至相戒不敢娶嫁。均至,乃下教,自后凡为祠山娶者,皆娶巫家女,勿扰良民,未几祠绝。

【译文】

汉光武时,宋均(安众人,字叔庠)任九江 太守,所属的浚遒县有唐、后二山,居民共同立祠祭祀。当地的巫师最初娶民家的女子作山神之妻,后来一直沿用,于是民家都互相警戒不敢婚嫁。

宋均到任后下令,以后凡是为山神娶妻,一定得娶巫师的女儿,不可騷扰一般百姓,不久山神祠就停止祭祀。

298、李德裕

【原文】

宝历中,亳州云出“圣水”,服之愈宿疾。自洛及江 西数十郡人,争施金往汲,获利千万,人转相惑。李德裕在浙西,命于大市集人置釜,取其水,用猪肉五斤煮,云:“若圣水也,肉当如故。”须臾肉烂,自此人心稍定,妖亦寻败。

【译文】

唐敬宗宝历年间,亳州一带传说出产圣水,有病的人喝了以后立即痊愈。于是从洛陽到江 西等数十郡的人,争着捐钱取水,获利上千万钱。

消息传来传去,越渲染越跟真的一样。

此时李德裕(赞皇人,字文饶)在浙西,命令人用锅子装圣水,在大市场中当着众人,放五斤猪肉进去煮,他说:“如果是圣水,猪肉应该不起任何变化。”不久之后,肉煮烂了。从此人心稍微安定,妖言也随着平息。

299、赵凤进

【原文】

后唐明宗时,有僧游西域,得佛牙以献。明宗以示大臣,学士赵凤进曰:“世传佛牙水火不能伤,请验其真伪。”即举斧碎之,应手而碎,时宫中施物已及数千,赖碎而止。

[冯述评]

正德时,张锐、钱宁等以佛事蛊惑圣聪。嘉靖十五年,从夏言议,毁大善殿。佛骨、佛牙不下千百斤,夫牙骨之多至此,使尽出佛身,佛亦不足贵矣。诬妄亵渎,莫甚于此,真佛教之罪人也。

【译文】

后唐明宗时,有和尚至西域求法,带回佛牙献给皇上。明宗在大臣面前展示,学士赵凤进说:“传说佛牙不会被水火破坏,请让臣验证它的真伪。”就拿起斧头敲击,佛牙立即破碎。当时宫中奉献佛寺的物品已达数千件,因佛牙的破碎而从此不再收藏。

[冯评译文]

明武宗正德时,太监张锐、钱宁等人用佛事迷惑武宗。

到世宗嘉靖十五年,依夏言(贵溪人,字公谨0的建议拆毁大善殿,发现殿中收藏的佛骨佛牙,不下千百斤。佛牙佛骨多到这种地步,假使都是出自佛身,则佛也不值得珍贵了。诬蔑虚妄,亵渎神明,没有比这种情形更严重了。真是佛教的罪人啊!

300、林俊宪

【原文】

滇俗崇释信鬼。鹤庆玄化寺称有活佛,岁时士女会集,动数万人,争以金泥其面。林俊按鹤庆,命焚之。父老争言“犯之者,能致雹损稼”,俊命积薪举火:“果雹即止!”火发,无他,遂焚之。得金数百两,悉输之官。代民偿逋。

[冯述评]

五斗米、白莲教之祸,皆以烧香聚众为端,有地方之责者,不得不防其渐,非徒醒愚救俗而已。夫佛以清净为宗,寂灭为教,万无活理,且言“犯者致雹”,此山鬼伎俩,佛若有灵,肯受人诬乎?即果能致雹,亦必异物凭之,非佛所致也!况邪不胜正,异物必不能致雹乎?火举而雹不至,大众亦何说之辞哉!至金悉输官,佛亦谅其无私矣。近世有佛面刮金,致恶疮溃面以死,夫此墨吏,亦佛法所不容也。不然,苟有益生民,佛虽舍身犹可也。

【译文】

云南一带崇尚佛教,迷信鬼神。鹤庆的玄化寺,声称有活佛,每逢过年过节,动辄几万名士女聚集,争着用金粉涂饰活佛的面。

司寇林俊宪任职云南时,趁巡视鹤庆时,命令人把活佛烧毁。父老争着说,冒犯活佛会招致冰雹损伤农作物。林俊宪命人堆积柴火,火一烧起,原来下着冰雹却反而停了。火越烧越大,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于是熔得黄金数百两,全部捐给官府,代替人民偿还积欠的税金。

[冯评译文]

五斗米道(东汉张陵学道于鹤鸣山,从学的人要缴五斗米,所以称五斗米道)、白莲教(旧时秘密集合的教会)的祸害,都以烧香聚众为事端,地方官不可不预先防范,不只唤醒愚民、挽救习 俗而已。

佛教以清净为宗旨,寂灭为教义,绝无活佛的道理。而且说冒犯他会招致冰雹,这是山中怪物所耍的伎俩,佛如果有灵,肯这样受人诬蔑吗?就算真能招致冰雹,也一定是凭借怪物,不是佛招致的。何况邪不胜正,怪物一定不会招致冰雹,火烧起来后冰雹就不见了,大众又有什么话可说呢?至于金子全数捐给官府,佛也会原谅他大公无私。

近代有人在佛面刮金子,以致脸部生恶疮溃烂而死。这种贪心的人,也是佛法所不容许的。相反的,如果有益人民的事,我想佛就是舍身也可以非常乐意。

30!”、廖县尉

【原文】

宋元丰中,陈州蔡仙姑能化现丈六金身,堂设净水,至者必先洗目而入。有廖县尉,一日率其部曲,约洗一目。及入,以洗目视之,宝莲台上金佛巍然;以不洗目视之,大竹篮中一老妪,箕踞而坐,乃叱其下,擒之。

【译文】

宋神宗元丰年间,陈州有一位蔡仙姑,能化为一丈六尺的金身。常准备净水,来到的人一定要先洗眼睛才能进入。有位廖县尉,有一天率领部下前往,约定洗一支眼睛。进入以后,用洗过的眼睛看,宝莲台上果然有高大的金佛;用没有洗过的眼睛看,却只见大竹篮中高傲地坐着一个老太婆,县尉就命部下捉拿她。

302、程珦

【原文】

程珦尝知龚州。有传区希范家神降,迎其神,将为祠南海。道出龚,珦诘之,答曰:“比过浔,浔守不信,投祠具江 中,乃逆流上。守惧,更致礼,珦曰:“吾请更投之。”则顺流去,妄遂息。珦,明道、伊川之父。

【译文】

程珦(字伯温 )曾任龚州知州。当时传说区希范家有神降临,有人迎神准备到南海立祠祭祀。路经龚州时,程珦问希范,希范回答说:“此神经过浔州时,浔州太守原本不信,把祭祀的器具投入江 中,谁知祭器却逆流而上,太守害怕了,态度反而变得很恭敬。”

程说:“我请你再投一次。”只见祭祀的器具顺流而去,这个谎言才被揭穿。

程珦是明道先生(程颢)、伊川先生(程颐)的父亲。

303、程颢

【原文】

南山僧舍有石佛,岁传其首放光,远近男女聚观,昼夜杂处,为政者畏其神,莫敢禁止。程颢始至,诘其僧曰:“吾闻石佛岁现光,有诸?”曰:“'然。”戒曰:“俟复见,必先白,吾职事不能往,当取其首就观之。”自是不复有光矣。

【译文】

宋朝时南山的寺庙中有座石佛,有一年传说石佛的头放出光芒,远近各地男女信徒都聚集围观,日夜杂处在一起,地方官畏惧神灵,不敢禁止。

程颢一到,就质问和尚说:“我听说石佛每年会出现一次光芒,真的吗?”

和尚说:“真的。”

程颢告诫他说:“等下次再出现光芒时,一定要先告诉我,我如果有职务在身不能前来,也一定拿佛首回去看。”

从此不再听说石佛的头有光芒出现,

304、狄仁杰

【原文】

狄梁公为度支员外郎,车驾将幸汾陽,公奉使修供顿。并州长史李玄冲以道出妒女祠,俗称有盛衣服车马过者,必致雷风,欲别开路。公曰:“'天子行幸,千乘万骑,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妒女敢害而欲避之?”玄冲遂止,果无他变。

【译文】

唐朝狄梁公(狄仁杰)任度支员外郎时,天子将幸临汾陽,狄梁公奉命准备酒宴。并州长史(府吏的首长)李玄冲认为路经妒女祠,地方传说说有盛装车马经过的人,一定会刮风打雷,因此想避开这条路,打算另外修。狄梁公说:“天子驾临,大批车驾人马跟随,风伯为他清理尘垢,雨神为他洗刷道路,什么妒女敢伤害天子?”李玄冲因此打消念头,果然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

305、张昺

【原文】

成化中,铅山有娶妇及门,而揭幕只空舆者。姻家谓娅欺己,诉于县;娅家又以戕其女互讼,媒从诸人皆云:“女实升舆,不知何以失去?”官不能决。

慈溪张进士昺新任,偶以勘田均税出郊,行至邑界。有树大数十抱,荫占二十余亩,其下不堪禾黍。公欲伐之以广田,从者咸谏,以为“此树乃神所栖,百姓稍失瞻敬,便至死病,不可忽视也”。公不听,移文邻邑,约共伐之。

邻令惧祸,不从。父老吏卒复交 口谏沮,而公执愈坚。

期日率数十夫戎服鼓吹而往,未至数百步,公独见衣冠者三人拜谒道左,曰:“我等树神也。栖息此有年矣,幸垂仁相舍。”公叱之,忽不见。命夫运斤,树有血出,众惧欲止。公乃手自斧之,众不敢逆。创三百,方断其树。

树颠有巨巢,巢中有三妇人,堕地,冥然欲绝。命扶而灌之以汤,良久始苏。问:“何以在此?”答曰:“昔年为暴风吹至,身在高楼,与三少年欢宴,所食皆美馔。时时俯瞰楼下,城市历历在目,而无阶可下。少年往来,率自空中飞腾,不知乃居树巢也。”公悉访其家还之。中一人,正舆中摄去者,讼始解。

公以其木修公廨数处,而所荫地复为良田。

[冯述评]

《田居乙记》载,桂陽太守张辽家居买田,田中有大树十余围,扶疏盖数亩地,播不生谷。遣客伐之,血出,客惊怖,归白辽。辽大怒曰:“老树汗出,此何等血?”因自行斫之,血大流洒。辽使斫其枝,上有一空处,白头公可长四五尺,忽出往赴辽。辽乃逆格之,凡杀四头。左右皆怖伏地,而辽恬如也。徐熟视,非人非兽,遂伐其木。其年应司空辟侍御史、兖州刺史。事与此相类。

县有羊角巫者,能咒人死。前令畏祸,每优礼之。其法,书人年甲于木橛,取生羊向粪道一击,羊仆人死。张昺知之不发。一日有老妇泣诉巫杀其子,张昺遣人捕巫,巫在山已觉,谓其徒曰:“张公正人,吾不能避,吾命尽矣。”乃束手就缚。至,杖百数,无损,反伤杖者手。张昺释其缚,谓之曰:“汝能咒杖者死,复咒之生,吾即宥汝。”试之不验,遂收之狱。夜半,烈风飞石,屋瓦索索若崩。张昺知巫所为,起正衣冠,焚香肃坐。及旦,取巫至庭,众皆以巫神人,咸请释之。张昺不许,厉声叱巫。巫悚惧,忽堕珠一颗,光焰烛庭;又堕法书一帙,如掌大。张昺会僚属,焚其书,碎其珠,问曰:“今欲何如?”巫不答,即仆而死。众请舁出之,张昺曰:“未也。”躬往瘗于狱中,压以巨石。时暑月,越三日,发视,腐矣。巫患遂息。

[冯述评]

巫之术,亦乘人祸福利害之念而灵。张昺绝无疑畏,故邪术自不能入。

有道士善隐形术,多婬人妇女。公擒至,痛鞭之,了无所苦,已而并其形不见。公托以他出,径驰诣其居,缚归,用印于背,然后鞭之,乃随声呼嗥,竟死杖下。

【译文】

明宪宗成化年间,铅山有人娶亲到家后,揭开轿帘一看,只有空轿子。男方认为女方骗婚,就告到县府;女家又认为女儿受害,于是互相缠讼。媒婆及随嫁的人都说:“女子确实上了轿,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县官无法决断。

慈溪进士张昺(字仲明)新上任,偶然为了勘察田赋到郊外,一直走到县界,看见一棵大树,树身约十人环抱,树荫占了二十多亩地,栽什么作物都不生长,不能作为耕地。张昺想砍了这棵树以增加耕地,随从都劝他,说这棵树有神明降临,百姓稍有不敬,便会生病死亡,不可忽视。张昺不听,发公文给邻县县令,约定共同砍伐大树。

邻县县令怕有灾祸降临,不肯依从。父老吏卒又一再劝阻,张昺的心意却更加坚定。

到了预定日期,张昺率领数十名壮丁,穿着军服,吹奏鼓乐前往。离大树还有数百步远,张昺看见三位穿戴官服的人,在路边拜见,道:“我们是树神,已经在这棵树上栖息很多年了,希望大人仁慈为怀,放过我们。”

张昺大声叱喝,三人忽然不见。于是命令壮丁运斧砍伐,树身有血流出来,众人害怕,要停下来,张昺亲自砍伐,众人不敢阻止,砍了三百斧才把它砍断。

树顶有一个很大的巢,中有三个妇人,坠落 地面,昏死过去,张昺命令人将她们扶起,灌以热汤,很久才醒过来。问她们为什么会在树上,她们回答说:“以前被暴风吹到上面,发觉身处高楼之上,和三个少年一起饮酒作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常常向楼下俯瞰,城市历历在目,却没有楼梯可下。少年往来,都从空中飞翔,所以不知道是住在树巢。”

张昺问清楚她们住家,都把她们送回去,其中一人正是在轿子中失去踪影的。这件讼案因而得到解决。张昺用这些木材修了好几处官府,而树荫底下那块地也变为良田。

[冯评译文]

《田居乙记》记载,桂陽太守张辽居家买田,田中有一棵大树,树身约十余人合抱,枝叶茂盛遮盖好几亩地,不能生产谷物。张辽找人来砍伐,树有血流出来。砍伐的人非常恐惧,回来告诉张辽。张辽很生气地说:“老树出汗,哪里是血?”因而自己砍伐,血大股地流出来。砍树枝时,上面有一个空处,约四、五尺身长的白头老人忽然出来奔向张辽,张辽迎面格斗,一共砍下四个头。左右都恐惧得伏在地上,张辽仍毫不在乎。仔细看清楚,既不像人又不像兽,于是将这棵树砍了。这一年,张辽升任司空、侍御史及兖州刺史等职,和张昺的事相似。

铅山县有一个羊角巫师,能诅咒人死。任县令怕招来祸害,往往很礼遇他。这个巫师害人的方法是,将人的生辰年月日写在一根短木上,向活羊的尾部一击,活羊倒地后,人也就死了。

张昺知道了,先不揭发。

有一天,有一个老人来哭诉巫师杀了他的儿子。张昺派人去捉巫师,巫师在山上业已知道,就对他的徒弟们说:“张昺是个正人君子,我无法逃避,我的寿命已到尽头了。”于是束手就擒。

张昺派人用杖打他数百下都没受伤,反而伤到拿杖打他的人。张昺把他的手松绑,对他说:“你能诅咒打你的人死亡,如果又能运用诅咒让他复活,我就饶了你。”

巫师尝试作法但不灵验,于是被关入监狱。

半夜时,刮起强风,飞沙走石,屋瓦索索作响,好像要崩裂,张昺知道这是巫师所为,就起来穿戴整齐,烧香静坐。天亮以后,将巫师带上公堂。

众人都说巫师是神仙,请求释放他,张昺不准,大声叱骂巫师。巫师非常恐惧,忽然有一颗珠子掉出来,光芒照亮整个法庭;然后又掉出一卷法书,像手掌一样大。张昺会合属下一起烧掉法书,击碎珠子,再问巫师说:“还有什么花样?”

巫师不答,立即倒地而死。

众人请求将他抬出去,张昺说:“还不行。”

亲自将他埋在监狱中,用大石头压着。当时天气炎热,经过两天以后,打开来看,尸身已经腐烂了,巫师的祸害于是平息。

[冯评译文]

巫术也会因人的祸福利害的观念不同,而显现灵验与否。张昺绝无疑虑畏惧,所以邪术自然对他行不通。

有个道士擅长隐形术,经常奸婬人家的妇女,张昺把他捉来,狠狠地鞭打他,他却一点痛苦都没有,不久就施隐形术不见了。张昺假借其他事外出,直接赶到道士居处,将他捆绑回来,且在他背上用印,然后鞭打他,才听见他号啕大叫,最后死于杖下。

306、孔道辅

【原文】

孔道辅[字原鲁]知宁州,道士缮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数出近人,人以为神。州将欲视验上闻,公率其属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举笏击杀之。州将以下皆大惊,已而又皆大服。由是知名天下。

【译文】

宋朝人孔道辅(字原鲁)任宁州知州时,有个道士缮真武像,面前经常有蛇穿梭而行,屡次出来靠近别人,人们都认为有神灵下降。宁州将领想将巡视情形向皇帝报告,孔道辅率领部属前去拜访。蛇真的从画中爬出来,孔道辅立即拿出笏来把蛇打死。将军以下等人都非常惊奇,不久又都非常佩服,从此孔道辅天下闻名。

307、戚贤

【原文】

戚贤初授归安县。县有“萧总管”,此婬祠也。豪右欲诅有司,辄先赛庙,庙壮丽特甚。一日过之,值赛期,入庙中,列赛者阶下,谕之曰:“天久不雨,若能祷神得雨则善。不尔,庙且毁,罪不赦也。”舁木偶道桥上,竟不雨,遂沉木偶,如言。又数日,舟行,忽木偶自水跃入舟中,侍人失色走,曰:“萧总管来,萧总管来!”贤笑曰:“是未之焚也!”命系之,顾岸傍有社祠,别遣黠隶易服入祠,戒之曰:“伺水中人出,械以来。”已而果然,盖策诸赛者心,且贿没人为之也。

【译文】

明朝时戚贤(全椒人,字秀夫)初任归安县令,县中有一座萧总管庙,是一座不法的庙宇。地方上有权势的人如果想诅咒官吏,就先举行庙会,把庙装饰得非常壮丽。

一天,戚贤经过萧总管庙,正逢举行庙会,他走进庙中,站在阶下对众人说:“很久没下雨了,你们如果能祈神得雨我就放过你们,若做不到,庙就要拆毁,你们的罪过我也绝不宽贷。”

于是派人把庙里的神偶抬到陆桥上,仍然没有下雨,就把神偶沉入溪流里。

几天后,戚贤乘船经过该处,忽然间,神偶从水里跳入船中,侍从大惊失色,争相逃避道:“萧总管来了!萧总管来了!”

戚贤笑着说:“这是因为还没有将它烧毁的缘故。”

立刻命人把它先绑起来。

戚贤看见岸边有一土神祠,于是另外派一个灵慧的小吏,换了便衣藏在祠中,吩咐他说:“等到水中有人冒出来,就把他捉来。”后来果然抓到一个人,原来是因为那些举行庙会的人不想庙会停止,就请善于潜水的人装神弄鬼。

308、黄震

【原文】

震通判广德,广德俗有自婴桎梏、自拷掠,而以徼福于神者。震见一人,召问之,乃兵也,即令自状其罪。卒曰:“无有也。”震曰:“尔罪必多,但不敢对人言,故告神求免耳。”杖而逐之,此风遂绝。

[冯述评]

吾郡杨山太尉庙,在东城,极灵,专主人间疮疖事,香火不绝,而六月廿四日太尉生辰尤盛。万历辛丑、壬寅间,阊门思灵寺有老僧梦一神人,自称周宣灵王,“今寓齐门徽商某处,乞募建一殿相安,当佑汝。”既觉,意为妄,置之。三日后,梦神大怒,杖其一足。明日足痛不能步,乃遣其徒往齐门访之,神像在焉。

此像在徽郡某寺,最著灵验,有女子夜与人私而孕,度必败,诈言半夜有神人来偶,其神衣冠甚伟。父信然,因嘱曰:“神再至,必绳系其足为信。”女以告所欢,而以草绳系周宣灵王木偶足下,父物色得之,大怒,乃投像于秽渎之中。商见之,沐以净水,挟之吴中,未卜所厝,是夜梦神来别。

既征僧梦,乃集同侣舍材构宇于思灵寺,寺僧足寻愈。于是杨山太尉香火尽迁于周殿,远近奔走如骛。太守周公欲止巫风,于太尉生辰日封锢其门,不许礼拜,而并封周宣灵王殿。逾月始开,则周庙绝无肸飨,而太尉之香火如故矣。

夫宣灵之灵也,能加毒于老僧,而不能行报于女子之父;能见梦于徽商,而不能违令于郡守之封,且也能骤夺一时之香火,而终不能中分久后之人心,岂神之盛衰亦有数邪?抑灵鬼凭之,不胜陽官而去乎?因附此为随俗媚神者之戒。

【译文】

宋朝人黄震(慈溪人,字东发)任广德通判时,广德地方有一种习 俗,将自己的婴儿加上手铐,自己拷打,然后向神明求福。黄震见一人正在做这种事,就叫他来问,没想到居然是个士兵。黄震命令他自己说明罪状,士兵说:“没有。”

黄震说:“你的罪一定很多,但不敢对别人讲,所以祈求神明赦免你的罪。”

于是命人用杖打他之后,再把他赶走,从此这种风气才断绝。

[冯评译文]

我家乡杨山有座太尉庙,在东城,很灵,专治人间疖疮病症,香火不断,而六月廿四日是太尉生辰,香火更盛。

万历辛丑、壬寅年间(二九/三十年),城里思灵寺有一个老和尚,梦见一个神,自称是周宣灵王,现在住在齐门徽郡某商人处,求老和尚帮忙募款建一座庙安居,一定会保佑他。老和尚醒来后,心想是梦嘛,无凭无据的,于是不加理会。三天后,老和尚梦见神很生气,用杖打他的一只脚,第二天,老和尚脚痛得不能走路,就派他的徒弟到齐门去查看,神像果然在那里。

这座神像原来在徽郡的某寺,一向灵验出名。有个女子半夜和人私通而怀孕,预料事情一定败露,就骗她父亲说半夜有神来找她作伴,此神相貌雄伟,衣冠整齐,父亲信以为真,嘱咐她说:“神再来时,用绳子绑在神脚上以作证。”女子将这句话告诉情人 ,于是用草绳系在周宣灵王木偶脚上。女子的父亲到处找寻,找到周宣灵王,非常生气,将神像丢进脏水沟里。商人见到了,捡起来洗干净,带回吴县,尚未选好安置的地方。

当天夜里,梦见神来告别,又从和尚的梦得到证验,就集合同伴捐赠建材,在思灵寺建筑殿宇,老和尚的脚未几即痊愈,于是杨山太尉的香火都迁移到周宣灵王殿来,远近的人都赶着来进香。

周太守想阻止这件迷信,于是在太尉生辰日把太尉庙和周宣灵王殿一并封闭,不许人民礼拜,一个月后才打开,此后周宣灵王殿不再有人奉拜,而太尉庙的香火仍然一如从前。

周宣灵王的灵,能加害老和尚,而不能报复女子的父亲;能托梦给徽郡的商人,而不能违抗郡守的封自开祠殿;能骤然抢夺一时的香火,却不能长久系住人心。难道是神的盛衰也有机运吗?还是灵鬼依附着,却敌不过陽间的官吏而离去呢。

我附上此段文字,做为盲目随俗谄媚鬼神者的警戒。

309、王曾张咏

【原文】

真宗时,西京讹言有物如席帽,夜飞入人家,又变为犬狼状,能伤人,民间恐惧。每夕重闭深处,操兵自卫。至是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达旦叫噪。诏立赏格,募告为娇者。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有倡言者即捕之,妖亦不兴。

张咏知成都,民间讹言有白头老翁过,食男女。咏召其属,使访市肆中,有大言其事者,但立证解来。明日得一人,命戮于市,即日帖然。咏曰:“讹言之兴,沴气乘之。妖则有形,讹则有声。止讹之术,在乎明决,不在厌胜也。”

[冯述评]

隆庆中,吴中以狐精相骇,怪幻不一,亦多病疠。居民鸣锣守夜,偶见一猫一鸟,无不狂叫。有道人自称能收狐精,鬻符悬之,有验。太守命擒此道人,鞫之,即以妖法剪纸为狐精者。毙诸杖下,而妖顿止。此即祖王曾,张咏之智。

【译文】

宋真宗时,西京谣传有妖物形状如草帽,夜晚飞入民家,又变为狗狼的模样,会伤害人。民间非常恐惧,每晚都关紧门躲着,执着武器以自卫。

有一晚京师人民又谣传帽妖来了,通宵达旦的叫嚷喧噪。

真宗下令悬赏,招募告发作怪的人。应天府知府王曾(益都人,字孝先)命人将里门打开,有人敢大叫的就逮捕,妖怪就不再出现了。

张咏任职成都时,民间谣传有白头老翁会吃人。张咏命部属到市场上去查访,有人谈论这件事最起劲的,要他立刻查证逮捕。第二天抓到一个人,张咏命令立刻公开处死,当天就谣言止息了。

张咏说:“谣言一起,妖气就乘机而作。妖怪有形,谣言有声,阻止谣言的技巧,在于当下果断的处理,而不在用厌胜作法去邪。”

[冯评译文]

明穆宗隆庆年间,吴郡一带有狐狸精害人,不只变化各种化身,也使很多人生病。居民都在夜间敲锣守夜,偶尔看见一只猫,一只鸟,也要狂叫一番。有个道士自称能收服狐狸精,卖符给人悬挂,很灵。太守命人捉拿这个道士来审问,果然就是他用妖法剪纸变为狐狸精,当场用杖打死他,妖法就立刻停止。这位太守就是效法王曾,张咏的才智。

3!”0、钱元懿

【原文】

钱元懿牧新定,一日里闾间辄数起火,居民颇忧恐。有巫杨媪因之遂兴妖言,曰:“某所复当火。”皆如其言,民由是竞祷之。元懿谓左右曰:“火如巫言,巫为火也。宜杀之。”乃斩媪于市,自此火遂息。

【译文】

五代人钱元懿(吴越·临安人,字秉徽)任新定县令时,有一天,闾里之间发生数起火灾,居民非常惊恐。有个巫婆姓杨,四下宣传妖言说:“某处又会失火。”结果她的话都应验,人民因而求她保佑。

钱元懿对左右的人说:“起火的地方都是巫婆说过的地方,这火是巫婆放的。应该杀掉。”

于是在刑场公开处死巫婆,从此火灾不再发生。

3!”!”、苏东坡

【原文】

苏东坡知扬州,一夕梦在山林间,见一虎来噬,公方惊怖,一紫袍黄冠以袖障公,叱虎使去。及旦,有道士投谒曰:“昨夜不惊畏否?”公叱曰:“鼠子乃敢尔?本欲杖汝脊,吾岂不知汝夜来术邪?”[边批:坡聪明过人。]道士骇惶而走。

【译文】

苏东坡任扬州知州时,有一天晚上,梦见在山林之间,看见一头老虎来咬他,苏东坡正紧张恐惧时,有一个人穿着紫袍、戴着黄帽,用袖子保护苏东坡,大声叱喝老虎离开。天亮后,有个道士来拜见苏东坡,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受惊吓吧?”

苏东坡大骂说:“鼠辈,竟敢如此,我正打算抓你来杖责一番,我难道不知道你昨夜来施用邪术吗?”道士吓得赶快离开。

3!”2、张田

【原文】

张田知广州,广旧无外郭,田始筑东城,赋功五十万。役人相惊以白虎夜出。田迹知其伪,召逻者戒曰:“今日有白衣出入林间者谨捕之。”如言而获。

[冯述评]

嘉靖中,京师有物夜出,毛身利爪,人独行遇之,往往弃所携物,骇而走。督捕者疑其伪,密遣健卒诈为行人,提衣囊夜行。果复出,掩之,乃盗者蒙黑羊皮,着铁爪于手,乘夜恐吓人以取财也。

近日苏郡城外,夜有群火出林间或水面,聚散不常,哄传鬼兵至,愚民呜金往逐之;亦有中刺者,旦视之,藁人也。所过米麦一空,咸谓是鬼摄去,村中先有乞食道人传说其事,劝人避之。或疑此道人乃为贼游说者,度鬼火来处,伏人伺而擒之,果粮船水手所为也。搜得油纸筒,即水面物。众嚣顿息。

【译文】

宋朝人张田(澶渊人,字公载)任广州令时,广州旧时没有外城,张田任上才开始修筑东城。需要征发五十万的人力,被征发筑城的人之间互相惊扰,说晚上看到白虎出现。张田心知是谣言,召来巡逻的人说:“今天要是有白衣人在树林中出入,一定要逮捕他。”果然晚上捕获一个白衣人。

[冯评译文]

明世宗嘉靖年间,京师里夜晚有怪物出现,全身是毛,又有锐利的爪子,独行的人遇到,往往惊骇得丢弃所携带的财物逃跑。捕盗的吏员怀疑是人假扮,秘密派遣健壮的士卒假装行人,提着行李夜行,怪物果然又出现。士卒冲上去捕捉,原来是蒙着黑羊皮、戴着铁爪的强盗,趁夜里恐吓人以抢夺财物。

近来苏州城外,夜里有一簇簇的火光在树林间或水面上出现,聚散无常。传说是鬼兵来到,愚民都敲着锣去追逐,还有人感觉自己刺中某物,白天一看,原来只是假人。这些火光所经过的地方,米麦粮食一扫而空,民众都认为是被鬼取走了。村子里先有一个乞食道人来宣扬这件事,劝人要逃避,有人怀疑这个道人是为盗贼游说的人。于是算好鬼火出现的地方,派人埋伏,伺机擒捕,原来是运粮船的水手假扮的。又搜出油纸筒,就是漂流水面燃烧的东西,众人的谣传立即平息。

3!”3、隋郎将

【原文】

隋妖贼宋子贤潜谋作乱,将为无遮佛会,因举火袭击乘舆。事泄,鹰扬郎将以兵捕之。夜至其所,绕其所居,但见火坑,兵不敢进。郎将曰:“此地素无坑,止妖妄耳。”乃进,无复火矣,遂擒斩之。

【译文】

隋朝有一个妖言惑众的盗贼宋子贤,陰谋作乱。准备借举办一场公开的法会为掩饰,趁机举火袭击天子的圣驾。事机败露,鹰扬郎将(勇士)带兵擒捕。夜晚来到盗贼所住的地方,绕着屋子,到处都是火坑,士兵不敢靠近。鹰扬郎将说:“此地向来没有坑洞,只是妖术作怪罢了。”于是下令前进,果然火坑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于是逮捕妖贼并予以斩杀。

3!”4、贺齐

【原文】

贺齐为将军,讨山贼。贼中有善禁者,每交 战,官军刀剑不得击,射矢皆还自向。贺曰:“吾闻金有刃者可禁,虫有毒者可禁。彼能禁吾兵,必不能禁无刃之器。”乃多作劲木白棓,选健卒五千人为先登。贼恃善禁,不设备。官军奋棓击之,禁者果不复行,所击杀万计。

【译文】

贺齐(三国·吴人,字公苗)为将军时,带兵讨伐山贼。山贼中有善于使用符咒的人,每次交 战,官兵的刀剑都无法攻击贼兵,射出去的箭又转回来射向自己。贺齐说:“我听说有刃的兵器可以施符咒,有毒的蛊物也可以施符咒。他们能对我们的兵器施符咒,但一定不能对无刃的器具施符咒。”于是制造了很多坚硬的白木棒,选健壮的士卒五千人为先锋冲上贼寨,贼兵仗着符咒妖法不设防备,官兵以白木棒重击,符咒果然行不通,遂杀死贼兵上万人。

3!”5、萧瑀

【原文】

唐萧瑀不信佛法。有胡 僧善咒瑀,能死生人。上试之,有验。萧瑀曰:“僧若有灵,宜令咒臣。”僧奉敕咒瑀,瑀无恙,而僧忽仆。

【译文】

唐朝人萧瑀(字时文)不信佛法,有个胡 僧善于咒术,能使活人死亡,皇帝让他尝试,果然灵验。萧瑀说:“胡 僧诅咒如果有灵,让他对微臣诅咒。”胡 僧奉命诅咒萧瑀,结果萧瑀没事,而胡 僧自己却倒地而死。

3!”6、陆粲

【原文】

陆贞山粲所居前有小庙,吴俗以礼“五通神”,谓之“五圣”,亦曰:“五王”。陆病甚,卜者谓五圣为祟,家人请祀之。陆怒曰:“天下有名为正神,爵称侯王、而挈母妻就人家饮食者乎?且胁诈取人财,人道所禁,何况于神?此必山魈之类耳。今与神约,如能祸人,宜加某身。某三日不死,必毁其庙!”家人咸惧。至三日,病稍间,陆乃命仆撤庙焚其像。陆竟无恙。其家至今不祀“五圣”。

[冯述评]

子云“智者不惑”。其答问智,又曰:“敬鬼神而远之。”然则易惑人者,无如鬼神,此巫家所以欺人而获其志也。今夫人鬼共此世间,鬼不见人,犹人不见鬼,陰陽异道,各不相涉。方其旺也,两不能伤。[边批:确论。]及其气衰,亦互为制。惟夫惑而近之,自居于衰而授之以旺,故人不灵而鬼灵耳。西门豹以下,可谓伟丈夫矣。近世巫风盛行,瘟神仪从,侈于钦差;白莲名牒,繁于学籍。将未来知所终也,识者何以挽之?

【译文】

明朝人陆贞山(陆粲,长州人)所住的房子前面有一座小庙。吴县的习 俗很多人敬拜五通神(邪神的名称),称之为五圣,又称为五王。陆贞山病重时,为他占卜的人说是五圣在作祟,家人于是请陆贞山去祭拜。陆贞山生气地说:“天地之间有号称是正神,爵位称侯称王,却带着母亲妻子去别人家吃饭的吗?而且威胁诈骗人民的财物,连在人间都不允许,更何况是神?这一定是山妖之类作怪罢了!现在我就和这神约定,如果能降祸给人,就降在我身上;如果三天害我不死,一定拆毁他的庙。”家人都很恐惧。到第三天,病情稍微好转,陆贞山就命令仆人拆除神庙,烧毁神像,而陆贞山竟然没事。于是他的家人至今都不祭祀五圣。

[冯评译文]

孔子说:“聪明的人凡事不会疑惑。”又说:“尊敬鬼神,但是要远离它们。”然而最容易迷惑人的莫如鬼神,这就是巫人用来欺骗人而获利的手段。

当今人鬼共处于世间,鬼见不到人,就如人见不到鬼一般。陰陽不同道,彼此不相关。当它们气旺时,双方都不会受伤害;等到他们气衰时,也互相牵制。只有迷惑鬼神而去接近鬼神的人,自己甘心居于气衰的境地,而给鬼神有压制自己的机会,才会有人不灵而鬼灵的说法。

从西门豹以下的这类破除鬼神迷信的人,可算是大丈夫。

近世巫术的风气盛行,邪神的随从比钦差大臣(皇帝派遣办事的人)1还多,白莲教教徒的人数比学生的人数还多,将来不知道怎么办。有远见的人要如何来挽救呢?

3!”7、魏元忠

【原文】

唐魏元忠未达时,一婢出汲方还,见老猿于厨下看火。婢惊白之,元忠徐曰:“猿愍我无人,为我执爨,甚善。”

又尝呼苍头,未应,狗代呼之。又曰:“孝顺狗也,乃能代我劳!”

尝独坐,有群鼠拱手立其前。又曰:“鼠饥就我求食。”乃令食之。

夜中鸺鶹鸣其屋端,家人将弹之。又止曰:“鸺鶹昼不见物,故夜飞,此天地所育,不可使南走越,北走胡 ,将何所之?”其后遂绝无怪。

【译文】

唐朝人魏元忠尚未显达时,家中有一个婢女出去汲水回来,看见老猿猴在厨房里看火,婢女惊奇地告诉魏元忠。魏元忠不慌不忙,缓慢地说:“猿猴同情我没有人手,为我煮饭,很好啊!”

又曾经叫仆人,仆人没有答话,而狗代他呼叫。魏元忠说:“真是孝顺的狗,为我代劳。”

一次魏元忠曾在家中独自坐着,有一群老鼠拱手站在他的前面。魏元忠说:“老鼠饿了,来向我求食物。”就命令人拿食物喂老鼠。

夜半时有猫头鹰在屋顶鸣叫,家人想用弹弓赶走它,魏元忠又阻止他们说:“猫头鹰白天看不见东西,所以在晚上飞出来,这是天地所孕育的动物,你把它赶走,要它到哪里去?”

从此以后,家人就见怪不怪了。

3!”8、范仲淹

【原文】

范仲淹一日携子纯仁访民家。民舍有鼓为妖,坐未几,鼓自滚至庭,盘旋不已,见者皆股栗。仲淹徐谓纯仁曰:“此鼓久不击,见好客至,故自来庭以寻槌耳。”令纯仁削槌以击之,其鼓立碎。

【译文】

有一天,范仲淹带着儿子纯仁去拜访民家。民房里有鼓成妖,没坐多久,鼓自己滚到庭院里,不停地打转,看见的人都害怕得发抖。

范仲淹却不以为意,对儿子说:“这个鼓许久不敲了,看见好客人来到,所以自己来庭院找鼓槌。”就命令纯仁去削支鼓槌打鼓,这个鼓立即破碎。

3!”9、李晟

【原文】

李忠公之为相也,政事堂有会食之案。吏人相传:“移之则宰臣当罢,不迁者五十年。”公曰:“朝夕论道之所,岂可使朽蠹之物秽而不除。俗言拘忌,何足听也!”遂撤而焚之,其下锥去积壤十四畚,议者伟焉。

【译文】

李晟为宰相时,政事堂里有一张聚餐的桌子,官吏相传,移动桌子,宰相就会罢官,因此有五十年不曾移动这张桌子。

李晟说:“早晚谈论政事的场所,怎可任腐朽蠹蚀的秽物堆聚而不清除呢?这种乡俗的禁忌,哪里可相信?”于是命令人把这张桌子拆除烧毁,并在桌下铲除了十四畚箕的积土,一时众人都认为他很了不起。

八经理时务

【原文】

中流一壶,千金争挈。宁为铅刀,毋为楮叶。错节盘根,利器斯别。识时务者,呼为俊杰。集“经务”。

【译文】

渡河中程卖一壶酒,大家都会出高价。宁可做拙钝的刀子,不要成为中看不中用的玩物。碰到盘根错结时,才能分辨工具的利钝。识时务的人,才是俊杰。

320、刘晏

【原文】

唐刘晏为转运使时,兵火之余,百费皆倚办于晏。晏有精神,多机智,变通有无,曲尽其妙。尝以厚值募善走者,置递相望,觇报四方物价,虽远方,不数日皆达,使食货轻重之权悉制在掌握,入贱出贵,国家获利,而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

晏以王者爱人不在赐与,当使之耕耘织紝,常岁平敛之,荒则蠲救之。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州县雨雪丰歉之状。荒歉有端,则计官取赢,先令蠲某物、贷某户,民未及困而奏报已行矣。议者或讥晏不直赈救而多贱出以济民者,则又不然。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惫;善救灾者,不使至赈给。故赈给少则不足活人,活人多则阙国用,国用阙则复重敛矣!又赈给多侥幸,吏群为奸,强得之多,弱得之少,虽刀锯在前不可禁——以为“二害”。灾沴之乡,所乏粮耳,他产尚在,贱以出之,易以杂货,因人之力,转于丰处,或官自用,则国计不乏;多出菽粟,资之粜运,散入村闾,下户力农,不能诣市,转相沿逮,自免阻饥——以为“二胜”。

先是运关东谷入长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则为成劳,受优赏。晏以为江 、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江 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陰,河船达渭口,渭船达太仓,其间缘水置仓,转相受给。自是每岁运至百余万斛,无升斗沉覆者。又州县初取富人督漕车免,谓之“船头”;主邮递,谓之“捉驿”;税外横取,谓之“白著”。人不堪命,皆去为盗。晏始以官主船漕,而吏主驿事,罢无名之敛,民困以苏,户口繁息。

[冯述评]

晏常言:“户口滋多,则赋税自广。”故其理财常以养民为先,可谓知本之论,其去桑,孔远矣!王荆公但知理财,而实无术以理之;亦自附养民,而反多方以害之。故上不能为刘晏,而下且不逮桑、孔。

晏专用榷盐法充军国之用,以为官多则民扰,[边批:名言。]故但于出盐之乡置盐官,取盐户所煮之盐,转鬻于商人,任其所之,自余州县不复置盐官。其江 岭间去盐乡远者,转官盐于彼贮之;或商绝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官获其利,而民不困弊。

[冯述评]

常平盐之法所以善者,代商之匮,主于便民故也。若今日行之,必且与商争鬻矣。

【译文】

唐朝人刘晏(曹州南华人,字士安)任转运使的时候,适逢唐朝藩镇割据,内战不断的时节,所有的军事费用都靠刘晏来筹措办理。刘晏事业心很旺盛,又富机智,善于变通,处理国家的财政事务非常得心应手。

他曾经用高价招募擅长跑步的人,到各地去查询物价,互相传递报告,虽是远方的讯息,不过几天就可以传到,因此食品百货价格的高低,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刘晏低价买进,高价售出,不仅国家获利,而且远近各地的物价也因此控制得很平稳。

刘晏认为君王爱护百姓的表现,不在于赏赐的多少,而应当使他们安心于耕耘纺织。在税赋方面,正常的年头公平合理的缴纳,饥荒时则加以减免或用国家的财力来济助。刘晏在各道分别设置知院官,每十天或一月详细报告各州县天候及收成的情形。歉收如果有正当的理由,则会计官在催收赋税时,主动下令哪一类谷物可以免税,哪一些人可向政府借货,能做到各地的百姓尚未因歉收而受困,各种救灾的措施已报准朝廷施行了。

有人责怪刘晏不直接救济人民,只贱价出售粮食物品给人民,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正确。好的医生不会让病人的病情拖到危急的地步才来医救,善于救灾的人不使人民到需要完全仰赖救助的地步。因为救助少则不足以养活人民,若想救助得多则国家的财政会发生困难,国家的财政一旦出问题又必须征收重税,如此又形成恶性循环。

另外,在救济时往往容易藏污纳垢,官吏相互狼狈为奸,有办法的人得的多,真正贫苦需要救济的百姓反而得的很少,虽然以严刑峻法来威吓也无法禁止,造成双重的灾害。

发生灾害的地区,所短缺的其实只是粮食而已,其他的产品往往可维持正常的供应,若能低价将这些产品卖出去,交 换其他的货品,借政府的力量转运到丰收的地方。或者由官府自用,国家的生计就不会匮乏。或由国家卖出屯积的谷物,分交 运粮的单位,转运到各个缺粮的地区,使无力到市集购买的贫困农民,能经由政府的辗转传送,免除饥荒。这样就有双重好处。

在刘晏就任之前,运送关东的谷物进入长安城,因为河水湍急,大抵十斗能运到八斗就算成功,负责的官员也就可得到优厚的赏赐。

刘晏以长江 、汴水、黄河、渭水等水力各不相同,因着不同的河流制造不同的运输船只,长江 的船运到扬州,汴水的船运到河陽,黄河的船运到渭口,渭水的船运到太仓。并在河边设置仓库,辗转接送。从此,每年运谷量多达一百多万斛,可以做到没一点点折损。

还有,州县起初找富人来监督水陆运输,称之为“船头”;主持邮递的叫做“捉驿”,在正当的税收之外还强制索取,叫做“白著”。很多人为了逃避这些额外的课征和劳役,干脆群聚为盗贼。刘晏将船运和邮递事务全收归政府负责,并废除不正常的征敛,人民的困苦才得到解脱,户口也逐渐增加。

[冯评译文]

刘晏经常说,人口多,税赋自然多,所以他理财常常是先养民,可谓是懂得根本的道理。比汉代理财专家桑弘羊(洛陽人)与孔仅(南陽人)好得太多了。王荆公只知道理财,而实际上没有理财的方法,他也自认为在养民,结果反而多方残害人民,所以比上不如刘晏,比下也不及桑、孔。

刘晏将盐收归政府专卖,税收充作军队与国家之用。他认为官吏多会騷扰人民。所以在产盐的乡邑免除总理盐务的盐官,直接把盐户所煮出的盐,卖给商人,任随他们转卖到各地去。其余的州县也不再设置盐官。

在江 岭间离盐乡远的地方,刘晏则将官盐转运到当地贮藏起来。有时商人惜售,盐价昂贵,刘晏就将官盐减价卖给人民,叫做“常平盐”,官府得到利益而人民也不困乏。

[冯评译文]

“常平盐”的方法所以理想,在于处在供应短缺时,可补充正常商业行销的不足,而满足人民需求的缘故。如果在当今这种正常的时候推行,一定会造成政府和商人的争利。

32!”、李悝

【原文】

李悝谓文侯曰:“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熟。上熟其收自四,余四百石;中熟自三,余三百石;下熟自一,余百石。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上熟,则上籴三而舍一;中熟,则籴二;下熟,则籴一。使民适足,价平则止。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籴。故虽遭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而补不足也。”行之魏国,国以富强。

[冯述评]

此为常平义仓之祖,后世腐儒乃以尽地力罪悝。夫不尽地力,而尽民力乎?无怪乎讳富强,而实亦不能富强也。

【译文】

李悝(战国·魏人)对魏文侯说:“实行平籴法(由官方于丰收时买米粮储存,以备荒年时发售,来稳定粮食)必须很谨慎地观察岁收的情形。一般的丰年可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熟收成是平时的四倍,一般农家一年可剩余四百石米粮;中熟收成是平时的三倍,剩余三百石米粮;下熟收成是平时的两倍,剩余二百石米粮。荒年也可分三等,小饥收成是一百石,中饥收成是七十石,大饥收成是三十石。所以在上熟时,由政府收购三百石,留给百姓一百石,中熟时收购二百石,下熟时收购一百石,使人民粮食足够消费,又不会因谷多而造成价格低贱。小饥时就发售小熟时所收购的米粮,中饥时发售中熟所收购的米粮,大饥时发售大熟收购的米粮。所以虽然遭遇水灾、旱灾等大小饥馑,米价不会腾贵,人民也不致离散。这是取有余来补不足的道理,若能在魏国实行,国家就可以富强。”

[冯评译文]

这是常平仓(就是义仓,汉宣帝时所设)的始祖。后世一些迂腐的儒者,却以竭尽地力来责罪李悝。不竭尽地力难道要竭尽民力吗?难怪这些不敢谈富强之道的腐儒,实际上也没能力能让国家富强。

322、朱熹

【原文】

乾道四年,民艰食,熹请于府,得常平米六百石赈贷。夏受粟于仓,冬则加息以偿;歉,蠲其息之半,大饥尽蠲之。凡十四年,以米六百石还府,见储米三千一百石,以为“社仓”,不复收息。故虽遇歉,民不缺食,诏下熹“社仓法”于诸路。

[冯述评]

陆象山曰:

“仓固为农之利,然年常丰,田常熟,则其利可久;苟非常熟之田,一遇岁歉,则有散而无敛;来岁秧时缺本,乃无以赈之,莫如兼制平籴一仓,丰时籴之,使无价贱伤农之患;缺时粜之,以摧富民封廪腾价之计,析所籴为二,每存其一,以备歉岁,代社仓之匮,实为长便也,听民之便,则为社仓法;强民之从,即为青苗法矣,此主利民,彼主利国故也。”

今有司积谷之法,亦社仓遗训,然所积只纸上空言,半为有司干没,半充上官,无碍钱粮之用。一遇荒歉,辄仰屋窃叹,不如留谷于民间之为愈矣。噫!

何良俊《四友斋丛说》云:

“今之抚按有第一美政所急当举行者;要将各项下赃罚银,督令各府县尽数籴谷;其有罪犯自徒流以下,许其以谷赎罪。大率上县每年要谷一万,下县五千。两直隶巡抚下有县凡一百,则是每年有谷七十余万,积至三年,即有二百余万矣。若遇一县有水旱之灾,则听于无灾县分通融借贷,俟来年丰熟补还,则东南百姓可免于流亡,而朝迁于财赋之地永无南顾之忧矣。善政之大,无过于此!”

【译文】

宋孝宗乾道四年,人民缺乏粮食,朱熹求救于州府,借到常平米六百石来施救,夏天从社里的谷仓借米粮,冬天加利息偿还。歉收时免除一半利息,大饥荒时利息全免。十四年后,六百石米全数还给州府,尚有储米三千一百石,做为社仓,不再收利息。所以虽然遭到歉收,人民也不担心缺乏粮食。孝宗于是下诏,使朱熹的社仓法在各路推行。

[冯评译文]

陆象山(名九渊)说:

“社仓固然是为农民的利益着想,然而要常年丰收,这种制度才可保持长久,如果不是可常年丰收的田地,一遇到歉收,则社仓的米只有借出而没有收入,来年播种时缺少种子,仍然没有办法施救。不如同时设立一个平籴仓,丰收时买入米粮,防止价贱伤农的祸害;歉收时出售米粮,以防止富家屯积粮食,抬高价格来获取暴利。把买进来的米粮分存两个仓库,其中一个仓库的存粮保留起来,不随便使用,以为歉收的年头所用,用这种方法来替代动辄匮乏的社会,显然比较实用。”

顺从人民的方便,是社仓法;强制人民听从的,则是青苗法。是因为前者主张利民,后者主张利国的缘故。

当今官吏积存谷物的方法,也是社仓的遗训。然而所积的只是纸上的空言,一半已被负责官吏据为己有,一半变成朝廷非正常调用的钱粮来源。一碰到荒年歉收,除了摇头叹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不如不要设置,单纯的把谷物留在民间的好。唉!

何良俊(明,松江 华亭人,字元朗)《四友斋丛说》说:

“当今地方首长的真正德政,当务之急是将各项赃款及罚银,督促各府县隶全数购买谷物。犯徒刑、流放以下的罪犯,准他们用谷物来赎罪。大致上大县每年要买谷一万石,小县要买五千石。两直隶巡抚之下有一百个县,则每年就有七十多万石谷物。累积三年之后,就有两百多万石了。如果遇到一个县有水旱灾,就向无灾害的县通融借贷,来年丰收补还,则各地百姓就免于流离逃难,而朝廷对那些供应政府财政支出的重点税收地区,也永远不需忧心荒年歉收的问题。最大的德政,没有比这样更好了。”

323、程颢

【原文】

河东路财赋不充,官有科买,则物价腾踊,岁为民患。明道先生度所需,使富家预备,定其价而出之。富室不失息,而乡民所费比旧不过十之二三。民税粟常移近边,载往则道远,就籴则价高。先生择富民之可任者,预使购粟边郡,所费大省。用富民而不扰,是大经济,亦由廉惠实心,素孚于民故。不然,令未行而谤已腾矣。

【译文】

宋朝时,由于河东路的税收不够充裕,政府课征货物税,却使得物价上涨,成为人民的沉重负担。明道先生程颢于是仔细算出政府所预定课征的粮食数量,由地方上有存粮的富强人家定价出售给地方政府。如此一来,富者不损失正常的利润,而乡民的花费一下子降到原来的十分之二、三。

百姓的贡赋常常必须转运到边境,做为防御军队的军粮,专程运送过去路程太遥远,临食就地买粮食又会刺激价格上涨。明道先生于是选用信任的富民,预先在边郡购买粮食,节省了很大的花费。

[冯评译文]

任用富民而不过分剥削他们,实在是最佳的经世安民的方法,然而这也由于程明道廉洁爱民的心,一向受人民信任的缘故。不然政令尚未实施,而流言已满天飞了。

324、周忱

【原文】

周文襄公巡抚江 南,时苏州逋税七百九十万石。公阅牒大异,询父老,皆言吴中豪富有力者不出耗,并赋之贫民,贫民不能支,尽流徙。公创为平米,官田民田并加耗。苏税额二百九十余万石。公与知府况钟曲算,疏减八十余万。旧例不得团 局收粮,公令县立便民仓水次,每乡图里推富有力一人,名粮长,收本乡图里夏秋两税,加耗不过十一。又于粮长中差力产厚薄为押运,视远近劳逸为上下,酌量支拨,京、通正米一石支三,临清、淮安、南京等仓以次定支,为舟樯剥转诸费。填出销入,支拨羡余,各存积县仓、号“余米”。米有余,减耗,次年十六征,又次年十五,更有羡。

正统初,淮、扬灾,盐课亏,公巡视,奏令苏州等府拨剩余米,县拨一二万石,运贮扬州盐场,准为县明年田租,听灶户上私盐给米。时米贵盐贱,官得积盐,民得食米,公私大济。公在江 南二十二年,每遇凶荒,辄便宜从事,补以余米,赋外更无科率。凡百上供,及廨舍、学校、贤祠、古墓、桥梁、河道修葺浚治,一切取给余米。

[冯述评]

其后户部言济农余米,失于稽考,奏遣曹属,尽括余米归之于官。于是征需杂然,而逋负日多。夫余米备用,本以宽济,一归于官,官不益多而民遂无所恃矣。试思今日两税,耗果止十一乎?征收只十五,十六乎?昔何以薄征而有余,今何以加派而不足,江 南百姓安得不尸祝公而追思不置也。

何良俊曰:

“周文襄巡抚江 南一十八年,常操一小舟,沿村逐巷,随处询访。遇一村朴老农,则携之与俱卧于榻下,咨以地方之事。民情土俗,无不周知。故定为论粮加耗之制,而以金花银,粗细布,轻赍等项,裨补重额之田,斟酌损益,尽善尽美。顾文僖谓‘循之则治,紊之则乱’,非虚语也。自欧石冈一变为论田加耗之法,遂亏损国课,遗祸无穷。有地方之责者,可无加意哉!”

【译文】

明朝人周文襄公(周忱,字恂如,吉水人,谥文襄)任江 南巡抚时,苏州地方欠税有七百九十万石。文襄公阅览公文后非常惊异,询问地方父老,都说是吴郡地方富豪有财力的人不肯缴纳运送途中折损的耗米,转由贫民负担。贫民缴交 不出,只好流离四散。

文襄公于是首创平米的方法,官田,民田一律加征运送折损的数量。苏州的税额有二百九十余万石,文襄公与知府况钟(靖安人,字伯律)详细计算,[好帮手。]宽减八十多万石。

依照旧例,团 局不可收粮,文襄公命令各县设立便民仓。水边屯驻所每乡在村里役吏中,推选一个有力的人,称之为“粮长”,负责征收本乡村里夏秋两季的税,加收耗米比例不得超过十分之一。

此外,又在粮长之中依财力的多寡选派押运的人,视路途的远近与劳力的份量支付酬劳,运到京师、通州应交 米粮的数量一石支付三斗,临清、淮安、南京等仓,依同样标准订定支付数目,做为舟船转运的各种费用。

整顿支出和收入,支付后所余的米,分别存积在县仓,称之为“余米”。所收得所米粮立刻超出原来折损的部份,第二年超收得十分之六,第三年又超收十分之五,米粮遂剩余更多。

英宗正统初年,淮陽有灾害,盐税亏损。文襄公巡视时,奏请朝廷诏令苏州等府拨付余米,每县拨十二万石,运到扬州盐场,可抵第二年的田租,听任制盐人家缴私盐来换取米。当时米价贵,盐价廉,官府可以存盐,而人民有米吃,公私都得到好处。

文襄公在江 南二十二年之间,每遇凶灾荒年,就相机行事,用余米来补救。除了田赋之外,没有征收任何额外的税,凡是各种进贡,及官署、学校、祠堂、古墓、桥梁、河道的修理整治,一切都从余米支付。

[冯评译文]

后来户部说救济农民的余米,失于掌理考核,奏请派官吏将余米完全收归官府,于是征税名目繁杂,而百姓欠税的情形也愈来愈多。

储备余米,本来是要救济人民的,完全收归官府后,公家不见得增加多少存粮,而人民却失去依靠。试想当今春秋两次征收的耗米,真的只收十分之一吗?还是征收十分之五、,十分之六呢?从前为什么税收少而有剩余,现在为什么加重税赋反而不够用?

江 南的百姓怎能不怀念文襄公,而且对他祭祀不断呢?

何良俊说:

“周文襄任江 南巡抚十八年,常常乘坐一艘小船,沿着村里巷道,到处探访,遇到一个纯朴的老农夫,就将他带回来,安排在榻下,问他地方上的事,民情习 俗,无不一清二楚。因而定出论粮征收耗米的制度。

顾文僖认为顺着民情就会安定,逆着民情则天下大乱,绝不是假话。

但是自从欧石罔改变为论田征收耗米之后,就败坏了国家的务税,留下无穷的祸害。治理地方政事的人,能不留意吗?”

325、樊莹

【原文】

樊莹知松江 府。松赋重役繁,自周文襄公后,法在人亡,弊蠹百出,大者运夫耗折,称贷积累,权豪索偿无虚岁,而仓场书手移新蔽陈,百计侵盗。众皆知之,而未有以处。莹至,昼夜讲画,尽得其要领,曰:“运之耗,以解者皆齐民,无所统一,利归狡猾,害及良善。而夏税军需,粮运纲费,与供应织造走递之用,皆出自秋粮,余米既收复粜,展转迂回,此弊所由生也。”乃请革民夫,俾粮长专运,而宽其纲用以优之;税粮除常运本色外,其余应变易者,尽征收白银,见数支遣。部运者,既关系切身,无敢浪费,掌计之人又出入有限,无可蔽藏;而白银入官,视输米又率有宽剩,民欢趋之。于是积年之弊十去八九,复革收粮团 户,以消粮长之侵渔;取布行人代粮长输布,而听其赍持私货,以赡不足。皆有惠利及民,而公事沛然以集。巡抚使下其法于他州,俾悉遵之。

[冯述评]

可以补周文襄与况伯律所未满。

今日粮长之弊,又一变矣。当事何以策之?

【译文】

明朝人樊莹(常山人,字廷璧)任松江 府知府时,松江 的赋税繁重,自从周文襄公以后,法令虽还是原来的法令,但负责执行政的官员已多非其人,因此弊病百出,其中较严重的是运输时耗损问题,公家累积了很沉重的债务,有权势的家族每年都要求偿还,而掌理仓库的文书人员又想尽各种方法侵占窃取。众人都知道这种事,却也想不出怎么处理。

樊莹到任以后,先是每天谨慎地了解筹划,很快就完全把握解决问题的要领。

他以为,运送时有所耗损,主要是因为运夫无人统一指挥,于是一些狡诈之徒有机会从中动手脚,倒楣的却是一些老实善良的人。而依照原来的规定,夏季的田赋是供给军队的需要,而运粮食与供应织造递送的费用,都出自秋粮,往往必须往后运送,耗损既多,弊病也由此发生。

于是樊莹上请不招募民间的运夫,使用粮长的专职运送来替代,而宽减各种货物的费用来优待他,税赋除了常运米以外,其余的一律征收白银,这样一来,那些被派遣专职运粮的人,因为与切身利害有关,都不敢浪费,而掌管收纳计算的人,因出入的数量都有明确的记载,无法私自吞没,而以白银来纳税,人良的负担反而比用粮食减轻,因此人民也乐意配合,于是累积多年的弊病一下子除去了十分之八、九。

又革除收购米粮的囤积户,以减少粮长的侵占,又以民间商人来代粮长运送布匹,而以淮许其顺道运送私人的商品贩卖,做为帮公家运送的代价,巡抚下令其他各州都实行这些方法。

[冯评译文]

樊莹的做法可以补充周文襄与钟伯律所不足之处。

而当今粮长的弊病又不同了,当事的人该如何来策划呢?

326、陈霁岩

【原文】

陈霁岩知开州,时万历己巳,大水,无蠲而有赈,府下有司议,公倡议:极贫谷一石,次贫五斗,务沾实惠。放赈时编号执旗,鱼贯而进,虽万人无敢哗者。公自坐仓门小棚,执笔点名,视其衣服容貌,于极贫者暗记之。庚午春,上司行牒再赈极贫者,书吏禀出示另报,公曰:“不必也!”第出前点名册中暗记极贫者,径开唤领,乡民咸以为神,盖前领赈时不暇妆点,尽见真态故也。

陈霁岩在开州。己巳之冬,仓谷几尽,抚台命各州县动支在库银二千两籴谷。此时谷价腾踊,每石银六钱,各县遵行,派大户领籴,给价五钱一石,每石赔已一钱,耗费复一钱,灾伤之余,大户何堪?而入仓谷止四千石,是上下两病也。公坚意不行,竟以此被参。以灾年仅免,至庚午秋,州之高乡大熟,邻境则尽熟,谷价减至三钱余。方申抚台动支银二千两,派大户分籴,报价三钱,即如数给之。自后时价益减至二钱五分。大户请扣除余银,公笑应之曰:“宁增谷,勿减银也。”比上年所买,多谷三千余石,而大户无累赔。报上司外,余谷七百余石,则尽以给流民之复业者。先是本州土城十五,连年大雨灌注,凡崩塌数十处。庚午秋,当议填修,吏请役乡夫,公不许。会有两年被灾,流民闻已蠲荒粮,思还乡井。因遍出示招抚,云:“亟归种麦,官当赈尔。”乃出前大户所籴余谷,刻期给散。另出四五小牌于各门一里外,令各将盛谷袋,装土到城上,填崩塌处。总甲于面上用印,仓中验印发谷,再赈而城已修完。

北方州县,唯审均徭为治之大端。三年一审,合一州八十八里之民,集庭而校勘之,自极富至极贫,定为九则,赋役皆准此而派。区中首领,有里长、老人、书手,官唯据此三等人,三等人因得招权要贿。公莅任,轮审均徭尚在一年后,乃取旧册,查自上上至下上七则户,照名里开填,分作二簿。每日上堂,辄以自随,或放告,或听断,或理杂务,看有晓事且朴实者,出其不意,唤至案前,问是“何里人”,就摘里中大户,问其“家道何如,比年间,何户骤富,何户渐消”,随其所答,手注簿内,如此数次,参验之,所答略同。又一日,点查农民,本州概有二百余人。即闭之后堂,各给一纸,令开本里自万金至百金等家,严戒勿欺。又因圣节,先扬言齐点各役。至期,拜毕,即唤里老、书手到察院,分作三处,各与纸笔,令开大户近年之消乏者,或殷厚如故,不必开也。以上因事采访,编成底册。审时一甲人齐跪下堂,公自临视,择其中二三笃实人,作为公正,与里长同举大户应升应降诸人。因知底册甚明,咸以实举,遂从而酌验之,顷刻编定。一日审四五里,往往州官待百姓,不令百姓待州官也。[边批:只此便是最善政。]

【译文】

陈霁岩任开州知府时,明神宗万历己巳年发生大水灾,没有减免税赋但有放粮救济。府中官吏共同商议救灾方法,陈霁岩建议最贫穷的发一石谷物,次贫的五斗,一定要给百姓能得到真正的救济。发放救济品时都加以编号,让灾民拿着号码旗依次前进,虽然上万人,无人敢吵闹争先。陈霁岩亲自坐在仓库门口的小棚下,拿着笔点名,看他们的衣服容貌,特别把最贫困的人记下来。

庚午年春,上级有公文通知再次救济最贫困的人,文书官禀告得再出告示寻求这批贫户,陈霁岩说不必,拿出以前点名册中作暗记的贫户,直接通知他们来领,乡民都非常惊讶陈霁岩对民间实况神准无比的理解。因为前次领救济品的人,都来不及装饰,完全可以看出贫户的真实面貌。

陈霁岩任职开州时,万历己巳年冬天,仓库中米谷的存量几乎用尽,抚台命令各州县动用公库的存银二千两买谷物。然而此时谷价大涨,每石要花费银子六钱,其他各县都遵照办理,且派地方殷实大户负责供应官府所需购买的谷物,统一给价一石谷子银子五钱,大户们每石已经赔一钱,正常的损耗又费一钱。在灾害发生已饱受损伤的状况下,又得负担这样的损失,大户怎么能承受得了?因此收购入仓的谷物只有四千石而已。如此一来,造成官方与民间同时受害,陈霁岩坚持不肯遵行,最后却因这件事被弹劾,因逢荒年才被赦免。

到庚午年秋天,开州地势高的乡里大熟,邻境的收成也都很好,谷价因而降到每石三钱多。陈霁岩此时才上报巡抚动用官银千两收购大户的谷子,报价每石三钱,谷子一到就如数给付。在收购期间谷价又降到每石二钱五分,大户请求官方扣回超付的银两,陈霁岩笑着说:“只要能多收购谷子就好,不考虑把收购价格降为二钱五分。”结果同样的钱,比去年各县所买的多出三千多石,而大户也不会一再赔钱。除了定额上报外,多余的七百石谷物,全数分给流落他乡的贫民回来复业。

先前本州的土城有十五座,因连年大雨浇灌,崩塌了数十处。庚午年秋天,商议填土修补,官吏请求在乡里征调役夫,陈霁岩不准。正逢这两年灾害,流浪他乡的贫民听说田赋免除,都想回乡,陈霁岩因而到处出告示,劝诱他们赶快回乡种麦,官府会给予救济。于是拨出以前从大户收购的余谷,限期发放给他们。

此外,在各城门一里外,挂出四,五个小告示牌,命令领谷的人,各用个人装谷的袋子,先装泥土送到城上崩塌处去填补,乡里的总管在袋子上盖过印后,拿到谷仓查验再发谷。救济贫民的工作完成后,城也修复好了。

北方的州县以审核徭役的均等与否当作是处理政事的根本。每三年审核一次,聚集一州八十八里的人民于一处而校勘。从极富到极贫定为九等,赋役都依这个标准来派定。由于每区的首领有里长,老人与文书,官府都依据这三种人所定的为标准,因此这三种人大权在握,往往借此向人民索贿。

陈霁岩到任后,徭役的审查工作还有一年,他就把旧的纪录拿出来,查出从上上等到下上等七级中,依照各里分写两册。每天上公堂,都随时带在手边。有时人民来申告,有时审判案子,有时整理杂务,看到有懂事而朴实的人,就出其不意地把他叫到案前。问他是哪一里人。选出那一里中的大户,问他大户的家道如何?近年来有哪一户骤然富裕?哪一户渐渐没落?再随手把他的回答记在簿子上。如此这般,经过几次验证之后,所得的答复大致相同。

又有一天查点农民,州内有大概有二百多人,就把他们关在后厅,发给各人一张纸,命令他们写出本里中拥有万金到百金的人家,并严厉地警告他们不可欺骗。

陈霁岩也借着皇帝的生日,事先宣布要要查点徭役,节日来到,大家行礼完毕,就把里长、老人、文书叫到都察院来,分为三处,个别给他们纸和笔,命令他们写出近年来逐渐没落的大户,依旧富有的不必写。就把这些采访到的事,编成册子,留作以后的根据。

等到审查的时候,一甲人都跪在堂下,陈霁岩亲自检视,选择其中两三个忠厚诚实的人做为代表,与里长等人一起举出大户,哪些人该升级,哪些人该降级,他们都知道册子里记录得很详细,于是都诚实地举出来,简单的加以斟酌验证,很快就编定出来。一天之中可以审核四,五里,而且在审核过程中,往往是官府万事齐备等百姓来,而不同于以往百姓苦候官府缓慢冗长的审核作业。

327、赵抃黄震

【原文】

赵清献公熙宁中知越州。两浙旱蝗,米价踊贵,饥死者相望。诸州皆榜衢路立告赏,禁人增米价。[边批:俗吏往往如此。]公独榜通衢,令有米者增价粜之。于是米商辐辏,米价更贱。

[冯述评]

大凡物多则贱,少则贵。不求贱而求多,真晓人也。

抚州饥,黄震奉命往救荒,但期会富民耆老,以某日至,至则大书“闭籴者籍,强籴者斩”八字揭于市,米价遂平。

【译文】

赵清献(赵抃)在宋神宗熙宁年间任越州知州。两浙地方闹旱灾与蝗害,米价昂贵,饿死了很多人。各州都在要道上贴榜文,赏赐告发哄抬米价的人,只有赵清献贴出的榜文是命令有米的人,官府可以提高价钱向他收购。于是米商都聚集到越州来,米价也就低了下去。

[冯评译文]

凡是物品多价格就低廉,少则昂贵。不刻意压低米价而想办法增加供应,赵清献真是个有见识的人。

抚州闹饿荒,黄震奉命前往救灾,他只与当地的富人和长老约定某日见面,到抚州以后,却只写着:“有米而屯积不售者抄家,强行买米的处斩。”公布在市场,米价立刻就降低下来。

328、富弼滕元发原杰

【原文】

富郑公知青州。河朔大水,民流就食。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廪,得公私庐室十余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缺,寄居者,皆赋以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仍书其劳,约他日为奏请受赏。率五日,遣人持酒肉饭糗慰籍,出于至诚,[边批:要紧。]人人为尽力。山林陂泽之利,可资以生者,听流民擅取,死者为大冢埋之,目曰丛冢。明年,麦大熟,民各以远近受粮归,募为兵者万计。帝闻之,遣使褒劳。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为疾疫,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救之而实杀之。弼立法简尽,天下传以为式。

[冯述评]

能于极贫弱中做出富强来,真经国大手。

滕元发知郓州,岁方饥,乞淮南米二十万石为备。[边批:有此米便可措手。]时淮南、京东皆大饥,元发召城中富民,与约曰:“流民且至,无以处之则疾疫起,并及汝矣。吾得城外废营地,欲为席屋以待之。”民曰:“诺。”为屋二千五百间,一夕而成。流民至,以次授地,井灶器用皆具。以兵法部勒,少者炊,壮者樵,妇汲,老者休,民至如归。上遣工部郎中王右按视,庐舍道巷,引绳棋布,肃然如营阵。右大惊,图上其事。有诏褒美,盖活万人云。

[冯述评]

祁尔光曰:“滕达道之处流民,大类富郑公。富散而民不扰,腾聚而能整,皆可为法。”

成化初,陕西至荆、襄、唐、邓 一路,皆长山大谷,绵亘千里,所至流逋藏聚为梗,刘千斤因之作乱,至李胡 子复乱,流民无虑数万。都御史项忠下令有司逐之,道死者不可胜计。祭酒周洪谟悯之,乃著(流民说),略曰:“东晋时,庐、松、滋之民流至荆州,乃侨置滋县于荆江 之南。陕西,雍州之民流聚襄陽,乃侨置南雍州于襄水之侧。其后松,滋遂隶于荆州,南雍遂并于襄陽,迄今千载,宁谧如故。此前代处置得宜之效。今若听其近诸县者附籍,远诸县者设州县以抚之,置官吏,编里甲,宽徭役,使安生理,则流民皆齐民矣,何以逐为?”李贤深然其说。至成化十一年,流民复集如前,贤乃援洪谟说上之。[边批:贤相自能用言。]

上命副都原杰往莅其事,杰乃遍历诸郡县深山穷谷,宣上德意,延问流民,父老皆欣然,愿附籍为良民。于是大会湖、陕、河南三省抚按,合谋佥议,籍流民得十二万三千余户,皆给与闲旷田亩,令开垦以供赋役,建设州县以统治之。遂割竹山之地置竹溪县,割郧津之地置郧西县,割汉中洵陽之地置白河县,又升西安之商县为商州,而析其地为商南、山陽二县,又析唐县、南陽、汝州之地为桐柏、南台、伊陽三县,使流寓土著参错而居,又即郧陽城置郧陽府,以统郧及竹山、竹溪、郧西、房、上津六县之地,又置湖广行都司及郧陽卫于郧陽,以为保障之计。因妙选贤能,荐为守令,[边批:要着。]流民遂安。

今日招抚流移,皆虚文也。即有地,无室庐;即有田,无牛种。民何以归?无怪乎其化为流贼矣。倘以讨贼之费之半,择一实心任事者专管招抚,经理生计,民且庆更生矣,何乐于为贼耶?

【译文】

宋朝人富弼任青州知州时,河朔地方发生水灾,人民流离他乡讨生活,富弼劝导所属的民众捐出米粮,加上官府的粮食,找到公私的房屋十多处,分开来安置这些灾民,以进行救济工作。

对那些待缺寄居的官吏,富弼都发给他们薪饷,派他们到这些灾民所住的地方,选老弱疾病的人给予食物,富弼记下他们的功劳,约定将来奏请朝廷赏赐,大略每五天,就派人送酒肉干饭去慰劳流民,由于富弼心意真诚,对每人的处境皆有周全的考虑和安排,因此人人都肯尽力。

山林泽中可供养活人民的自然资源,富弼准许灾民随需取用。并建筑大坟来埋葬死者,称之为“丛冢”。第二年,麦子收成很好,这些来自各地的灾民各依路途远近领取粮食回乡,富弼并从这些灾民中,招募了上万名士兵。皇帝听到这件事,特别派使者来褒扬富弼。

以前救灾的人,都只是把人众聚集在城里,供应稀饭,然而人众一集,卫生状况太差,往往引发恶性瘟疫,很多人吃不了几天稀饭就病死了,名义上是救人,而实际上是杀人。

富弼立法简便完善,天下的人都把他当作典范。

[冯评译文]

能在灾难后国家最贫弱的状况下,不仅解决贫困的问题,又进一步让国家富强起来,富弼真是处理国事的能手。

宋朝人滕元发(东陽人,字达道)任郓州知州时,正逢饥荒岁月,就请得淮南的米粮二十万石作救灾工作的预备。

当时淮南和京东一带发生大饥荒,滕元发请来城中的富豪,和他们约定说:“流离失所的灾民就要来到,如果不安置他们,就会发生瘟疫,也会波及你们。我找到城外的废营地,想用草席搭建屋子来安置他们。”富豪都答应后,二千五百栋席屋一夜 之间就搭建完成。

灾民来到之后,依次分配给他们一个地方,井、灶、器具都很齐全。滕元发用兵法约束他们,少年人煮饭,壮丁砍柴,妇女汲水,老人休息,人民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皇帝派遣工部郎中王右来巡视。房舍巷道方正整齐,有如军营一般。王右大惊,绘图将此事禀奏皇帝,皇帝下诏表扬。因为滕元发此举,救活了上万人。

[祁尔光评]

滕达道处置灾民的方法类似富弼,富弼将他们分散而不騷扰,滕达道将他们聚集而能整合,都可效法。

明宪宗成化初年,陕西到荆州,襄陽,唐,邓 一带,一路上都是高山深谷,绵延千里。流窜的人往往藏聚在此为盗,从刘千斤借机作乱,到李胡 子又乱,流亡的人不下几万。都御史项忠(嘉兴人,字荩臣)下命所属的官吏去清剿,战乱一起,因之而死的人不可胜数。

祭酒(官名,尊敬的称呼)周洪谟(四川长宁人,字尧弼)心生怜悯,就著述《流民说》,大略是说:“东晋时,卢松滋一带的人民流亡到荆州,官方就重新乔建滋县在荆江 南方。陕西雍州的人民流亡到襄陽,就把南雍州建置在襄水边。后来松滋遂属于荆州,南雍遂属于襄陽,到如今已过了一千年,依然安宁无事,这是从前处理得宜的效果。现在如果让流落各县的人在这些县附上户籍,距各县尚远的人,为他们设新州县来安抚他们,派官吏管理,编里甲,宽减徭役,使人民生活安定,那么流民就可以成为正常的平民了,怎么需要清剿他们呢?”

李贤认为他说得很对。

成化十一年,流民又像以前一样聚集,李贤就引用周洪谟的说法奏报宪宗,宪宗命副都尉原杰前来办理,原杰走遍各郡县,深入山谷,宣扬宪宗施予流民的恩德,父老都高兴地愿意附借作平民。

杰于是会合湖广、陕西、河南三省的巡抚和按察史,共同商议,将流民十二万三千多户正式编定户籍,分配空旷的土地,命令他们开垦以缴付赋税,建设州县来统治他们,于是划分竹山地方设置竹溪县,划分郧律地方设置郧西县,划分汉中洵县的地方设置白河县,原杰又升西安的商县为商州,而分一部份土地设商南、山陽二县,又分唐县、南陽、汝州的土地设桐柏、南台、伊陽三县,使流窜的土著参杂居住,又在郧陽城设置郧陽府,以统治郧县及竹山、竹溪、郧西、房、上津六县。此外,也设湖广行都司及郧陽卫在郧陽,以为军事屏障,妥善选任贤能的人,推荐为太守(县令),流民遂安定下来。

[冯评译文]

当今安抚流亡的人,都是虚应故事。即使有地,也没有房舍;即使有田,也没有耕牛。人民怎么安居?难怪他们要转变为流窜的盗匪。假使能运用讨贼的一半花费,选一个忠实肯做事的人,专门负责招抚流民,解决他们的生计,人民将欢庆重生,怎么会愿意做资贼呢?

329、刘涣

【原文】

治平间,河北凶荒,继以地震,民无粒食,往往贱卖耕牛,以苟岁月。是时刘涣知澶州,尽发公帑之钱以买牛,明年震摇息,逋民归,无牛可耕,价腾踊十倍,涣以所买牛,依元直卖与,故河北一路,唯澶州民不失所。

【译文】

宋英宗治平年间,河北发生大灾荒,接着又地震,人民粮食一空,往往把耕牛廉价出售,苟延度日。刘涣(字仲章)当时在澶州任知州,把公款全拨出来买牛。第二年,地震停了,离散的人都回来,却没有牛耕田,牛价上涨十倍。刘涣将所买的牛依原价卖出,所以河北路各州,只有澶州人民不致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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