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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关系问题的生物学真相

 颐源书屋 2019-06-27

人类最大的悲剧,就是缺乏面对真相的勇气。两性关系,是人生中最重要、最具话题感的经历,但却被赋予了太多社会、伦理、道德的定义,以至于人们对这个关系的内核失去了认知。

前两年,我有个朋友,想创业做情感咨询。我对她说,在中国,有很多行业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如P2P、保健品、教育,莫不如此,都是在比谁的底线更低。情感专家所做的,无非是贩卖各种谬论的精神保健,同样是劣币驱赶良币,如果你想做良币,想告诉人们真相,最好不要进入这个赛道。 

近些年对我影响最大的著作之一,是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owkins)的《自私的基因》。这本书里,有两章谈代际关系和两性关系,非常有趣。道金斯是生物学家,他谈的两性是生物中的雌雄,是关于狮子、蜜蜂或蚂蚱之类。但在哲学家叔本华看来,地球上所有生物在追求一种无意义的存在方面,其愚蠢程度都是一致的。

地球上从“原始汤”的出现到现在,中间大约已经过去了30亿-50亿年。在这个无法想象的漫长过程中,生物所有的进化都是基因不断复制的结果,是基因生存和复制这一强大意志的体现,而我们所有的生物都是同一种复制基因 – 即DNA分子 – 的不同种类的生存机器而已。所有生物大脑所接受的,是基因的指令。

在自然界,几乎所有生物都是通过两性繁殖来实现基因的复制的。雌雄配偶之间,本来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们无非是要利用对方来实现自己基因的传承。所以,本质上说,雌雄双方,都希望能和更多更优秀的异性交配,都希望对方多承担一些抚养子女的责任,从而增加其自身基因的繁殖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生物界里,成为“渣男”和“荡妇”都属于最原始和自然的冲动。只有人类,把交配当成一种乐趣来孜孜不倦地追求,寻求快感成了一种目的。对于生物界的“渣男”和“荡妇”,尽可能多的繁殖是唯一的目的,这远远比乐趣重要。

雄性的薄情和滥交,有可能会在短期内得逞。但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雌性会逐渐认识到,与渣男交配,后果很严重,她的利益会受到伤害,从而便去寻找更为忠诚的异性来交配,这样渣男便会失去交配的机会。对于“荡妇”型的雌性来说,其交往的雄性会无法辨认其所生子女是否自己的基因,从而会放弃抚养甚至会伤害这些幼儿,这样,荡妇也不得不收敛。雌性的羞涩和放荡、雄性的忠诚和薄情,会有各种组合,对于基因传承这一任务来说,各种组合会产生不同的成本和收益。雌雄双方会基于利己的动因,对不同组合的成本和收益进行权衡,权衡的结果,在自然界会达到一种进化意义上的平衡和稳定。

总的来说,在稳定的进化状态下,雄性寻花问柳的概率要高于雌性纵情放荡的概率。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雄性的精子和雌性的卵子数量和大小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相互融合,雌雄双方取得的收益是一样的,即子女遗传基因的50%。但精子和卵子付出的成本相差甚大,精子不提供任何的营养,而卵子却要贡献所有的食物储存。同时,雄性产生的精子数量要远远高于雌性所能产生的卵子的数量。理论上来说,一个雄性个体所产生的精子的数量,足以满足100个雌性个体的需要。尽管如前所说,雌雄双方都希望和尽可能多的异性交配,但雌性更难以如愿以偿,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以其大而营养丰富的卵子付出了比雄性更多的投资。从怀孕的一刻起,她就承担了更多的义务,并可能因幼儿死亡而承担更大的损失。相对于雌性成为荡妇的冲动,雄性成为渣男的方便程度要高出很多。

那在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同等的合作关系中,面对雄性可能的抛弃行为,雌性该怎么办?她唯一的武器,就是拒绝交配,而一旦交配,便覆水难收。“她是被追求的对象,她是卖方,这是因为她的嫁妆是一个即大又富有营养的卵子。凡是能成功与之交配的雄性个体就可以为其后代获得一份丰富的食物储藏”。在这种情况下,雌性的选择,有两种策略:一种称为家庭幸福策略(domestic bliss strategy),即暖男策略,另一种称为美男策略(he-man strategy)。

“暖男策略”中,雌性要在交配之前,要充分考验和判断雄性的忠诚程度。她必须要拿架子,忸怩作态,通过延长时间来检验雄性的耐心、诚心、以及抚养能力。追求的仪式通常包括雄性个体在交配之前要进行重要投资,比如筑巢、准备食物。在漫长的过程中,雄性向该雌性求爱要消耗掉很多时间和精力,不得不放弃与其他雌性交配的机会。这样,到他终于如愿以偿时,他和她的关系已经非常“密切”,而他知道,今后他要接近其他雌性还会从头再来一遍,前面的投资变成沉没成本。这样一来,他要抛弃现在这个雌性个体的念头就没有多大诱惑力了。道金斯进一步说:只要能够使雄性个体付出昂贵的代价,不论是什么,在理论上都能奏效,即使付出这种代价对未来的后代并没有直接好处。

“美男策略”仅适用于生物界里这样一种场景:即雌性个体可以不依赖雄性来抚养后代,她们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来培育优质基因。在这样的情况下,雌性会再次将拒绝交配作为武器,慎之又慎、精心挑选,以确保她们选中的雄性个体确实比其他个体拥有更多的优质基因。由于雌性动物们对优质异性的判断标准是一致的,因而导致和雌性个体的大多数交配是由几个少数的幸运雄性个体进行。雌性动物在挑选优质基因做配偶时,基本都是以外貌为主,即要求对方肌肉发达、英武有力。在自然界,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况,即雄性动物往往更需要有鲜艳的色彩来吸引异性,哪怕鲜艳使他更可能成为捕食者的猎物。

达尔文在给朋友的信中曾经说过,每次观察孔雀开屏,他都会禁不住要发狂。从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法则来看,雄性孔雀的尾屏,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会增加其行动的难度,使其笨拙不堪。这里的玄妙之处在于,雌性孔雀和众多的鸟类一样,都是一些外貌主义者,她们基本上可以实现经济上的独立。因此,在寻偶时,审美要求很高,雄性孔雀不得不在自身的外表和装饰方面下功夫。可见,生物界的进化,不只有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还有寻偶过程中的审美选择。

在自然界,从繁殖角度讲,雌性更有话语权,是选择的一方。雄性作为被选择者,要想展示自己的实力,只有通过外貌和体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于人类以外的动物,雄性比雌性往往更好看,狮子、孔雀、鹿、绝大部分的鸟类都是如此。可以肯定地说,在动物界,雌性的择偶偏好推动了审美的进程,影响着物种的进化。

那么,作为雄性动物,在哪个策略为主导的种群来生存会更幸福呢?须知,在以美男策略为主导的海象和极乐鸟种群中,雌性可以不依靠雄性抚养子女,96%的雄性是终生没有交配机会的。雌性的经济独立,为雄性的寻偶带来了极大的挑战。雌性越是独立的种群,雄性的外貌指数要求越高,得不到交配权的雄性的比例也越高。在这个场景中,暖男不如美男。

好的,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哲学领域了。达尔文1859年发表《物种起源》时,独身主义者叔本华已接近生命的终点,他的哲学观点应该没有受到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叔本华认为,人类同样是被一种无意识的冲动支配着,而这一被他称为生命意志(Will-to-Life)的冲动可以超越人类所有的理性,扭曲所有理性的判断和计划。这个生命意志,就是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存和延续的本能。

所以,在动物世界,雌雄相交的动因并非性欲,交配只是过程,作为基因生存机器的载体只是在完成基因的指令。而在叔本华的世界里,造人的本能,本能对理性的超越,才是人类男女相融最根本的动因,交流、性欲、理解、情趣无非都是虚幻和诱饵,而我们所宣扬的爱情,无非是生命意志成功找到理想双亲后的一种有意识的宣言。

很多研究表明,叔本华在后期改变了很多他年轻时对女性的偏见和误解。但是,我不认为科技的发展已经让当今人类的智慧超越了叔本华的观察。人类男女之间的关系,在叔本华的眼里,和道金斯所解析的生物界的雌雄关系,从根本上说,没有什么区别。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差异,在于人类的意识和欲望。基因为了繁殖的需要,只好创造出爱情这个幻觉,而古往今来,人们为了这个虚幻的东西打得死去活来,还搞出婚姻制度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让动物们笑掉大牙。

当然、道金斯也承认,人类的行为有其社会性的一面。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他提出文化基因(即觅母,Meme)这个概念。人类在演进过程中,文化基因的决定性增大,生育和繁殖成了次级需要,交配的欲望被其它的诱惑分散。但特里弗斯的确曾特别强调:所有性配偶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是一种相互不信任和相互利用的关系。

大自然有其自身的法则,地球上无数的生命在基因要生存和复制的强烈冲动之下,将生生不息。反倒是人类,却要经受最大的考验。基因为了要在这个载体中生存和复制,不得不以快感来诱惑,而快感却因人类的贪婪变成了目的。为了扩大交配的快感,人类又制造了爱情这个幻觉。当交配的快感不足以满足所有的欲求,人类又发明出各种其它的迷幻来填充其空虚而漫长的一生。

问题是,当快感成为终极目的,当人们可以娱乐至死,繁殖本身将被遗忘,对于基因来说,这个载体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人类离动物越远,离灭亡也就越近。

20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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