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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泮池

 凡人的书库 2019-06-28

消失的泮池:湮没在历史尘烟中的一城文运兴衰

金华古子城城垣西邻酒坊巷、南至八咏路、东倚东市街、北抵将军路,呈不规则的四边形,全长1393米。城垣遗址围合出东西长约320米,南北长约350米,近似正方形的占地10.2公顷的子城范围。坐落在这片范围内的古子城核心区域,是金华古城双城格局中的“内城”,是历史上府署、监察、试院、文庙的聚集地,也是金华古代的政治文化中心。


府署衙门,占据金华子城相对中心的位置。距离金华府衙以西约150米处,是明清时期金华府文庙正前方的泮池所在。上世纪70年代,文庙的大成殿被拆毁后,连同文庙正前方一座半月形的泮池一并被填平,其地面建筑已荡然无存。


去年以来,省市文物部门通过对文庙残存的部分墙基条石、出土的碑刻碑记,以及泮池等考古挖掘和研究,确认金华文庙原址就在老六中原金华师范的校园内,其建筑群落大体沿酒坊巷东侧区域呈南北向布局。去年5月,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专家郑嘉励专程来金,对子城遗址进行调查勘探,考古揭示泮池遗迹,相关资料将会成为重建文庙的依据。


“如今国学复兴,文化自信,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正当其时,人们认为再也不会有比 重建文庙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工程了。”完成严谨的考古工作之余,郑嘉励写下了《金华三记》,现刊发其中的《泮池》一文,让我们跟随他的讲述,来了解金华城那座消失的泮池,一探湮没在历史尘烟中的一城文运兴衰。

泮 池

■文/郑嘉励

站在历史长河中看各种事物,犹如看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或有头有尾,或有始无终。

考古发掘工作,亦不例外,只是为了讲述一个地方、一个地点兴废沿革的故事。

这一个发掘地点,是明清时期金华府文庙正前方的泮池所在,距离金华府衙以西约150米处。府署衙门,占据金华子城相对中心的位置。

金华子城,本来是唐代以前的金华城,当年的大多数时期,应该叫做“东阳郡”。晚唐五代,吴越国王钱镠在子城外加筑了一圈城墙,形成内、外城的结构,外城称“罗城”,内城便是“子城”。

明朝人开凿泮池,大概发生在明洪武年间或稍晚。据说,宋代的学宫文庙也在附近,但规模不及明清,或许也没有泮池,更不像明清文庙那般制度化,全国各地套用一张“蓝图”,无论发不发掘,我们都能把金华文庙的平面布局猜测到八九不离十。

掘地三尺的明朝人,肯定已经挖穿了六朝时期的地层。根据我们的考古发掘,泮池之下的地层里出土有若干两晋南朝的砖瓦和瓷片,也有少量唐宋的遗物。所以,我常说,城市考古除了“平面找布局”,更要“纵向找沿革”——我们脚下这一块土地的历史沿革。这说明,文庙的地下正是六朝东阳郡治的遗址,唐宋时期人们继续在这块土地上工作、生活过。然而,明朝人恐怕不会关心这些,他们只是要在大成殿的正前方,挖掘一口半月形的池塘。

考古发掘,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整体而言,纵向的历史沿革,比横向的平面布局,问题更多、更复杂。拿文庙、衙署建筑格局来说吧,明清以后高度模式化,全国各地,大同小异;而宋代文庙制度尚未完全定型,即便是泮池,我们也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据说,依照古礼,天子之学称“辟雍”,四周环水,而诸侯之学“不得观四方,故缺东以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礼记》称“天子辟雍,诸侯曰泮宫”,所以,明清以来的泮池,取辟雍的半璧之义,凿为半圆之象。然而,宋代的金华文庙是否已经开凿半圆形的泮池,其实,无法确定。

当然,在明代人看来,这口池塘的造型,非但有儒家经典的依据,更与文庙的风水休戚相关。江南地区的明代墓地,前端通常也开凿有半月形池塘,比如大画家吴昌硕在老家安吉鄣吴的明代祖墓、今日温州的椅子坟都有类似的“风水池”。据说天地之间的“生气”“乘风而散,界水而止”,“气”会在遇水的地方聚集起来。文庙前端的泮池,造型既与墓地类同,功能亦当近似。我的意思是,今日常见的泮池,绝不只是儒家经典观念的产物,更与宋代以来的世俗风水观念有关(盼望有学者能够就此问题做一通贯的研究,以纾解我的困惑)。墓地风水只关乎一族一姓的命运,而文庙之于城市风水至关重要,决定着一地的文运兴衰。只要条件允许,明朝人一定会把文庙安排在城市的东南方向。金华子城,正是城内东南区域一块规整的台地。

在考古工作者看来,这块高大台地的形成及其拓建过程,是认识金华城市早期历史发展的重点。当然,古人一定不会有类似的问题意识,他们更关心衙署和文庙的风水,保佑本人升官发财,冀望本土的文曲星和进士老爷,多多益善。

1905年,满清废除科举,文庙丧失了象征的或现实的功能。民国年间,文庙改建为新式的金华中学。我们在泮池遗址以东发现的校舍遗址,以巨大的条石作台基。不知为何,新式校舍竟然偏离了泮池所在的文庙中轴线,整体叠压在东侧的另一条轴线上。

庙学合一的“文庙学宫”,既是祭祀孔子的地方,也是官办的学校,通常设置“左学右庙”两条轴线:庙的主体是大成殿和殿前的东西两庑,供奉先圣先师和先贤先儒;学的主体是明伦堂或讲舍,为学官讲学和生活之所。可以看到,民国校舍的地基下,叠压着三个不同时期的“学宫”道路。年代最晚的道路位于最上层,路面最宽,以块石和石板铺设,甚至砸碎学宫中的碑刻,用以铺路。有一通残碑尚可分辨“乾隆五年”等文字;另一通的碑额上镌刻有“重修明伦堂碑记”字样。

根据地层叠压的早晚关系判断,“毁碑铺路”大概发生在上世纪20年代大规模建设金华中学校舍前夕,易言之,即在科举制度废除后不久。何谓“斯文扫地”?这就是。

然而,更大的“斯文扫地”事件,并不发生于晚清民国,而是1975年拆毁大成殿,撬除泮池的石板,并最终填平了这口半月形的池塘。文庙的地面建筑,至此荡然无存。

我们重新挖掘开来的泮池,里头填满了垃圾,煤渣、砖块、玻璃瓶,应有尽有。毕竟距今不远,见证人尚多,在我工作期间,他们来到现场讲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拆毁、填没泮池的场景,各种细节,多与遗迹现象吻合。比如,泮池周围的栏板拆卸后,铺设了教学楼地下的排水沟。

如此掩埋40年,忽如一夜春风来。如今,“国学”复兴,文化自信,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正当其时,大家认为,再也不会有比重建文庙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工程了。因此,我奉命前来工作,考古发掘揭示的泮池遗迹,据说将会成为日后重建文庙的依据。假以时日,全新的泮池将会重新崛起,重新屹立于新文庙前端的这个地点。

这就是城市东南区域、方圆两三千平方米的地点,最近六七百年来发生的故事。

[延伸阅读]

泮池:又称“泮宫”,位于文庙大成门正前方的半月形水池,意即“泮宫之池”,是官学的标志。古代“诸侯不得观四方,故缺东以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

依照古礼,天子太学中央有一座学宫,称为“辟雍”,四周环水,而诸侯之学只能南面泮水,故称“泮宫”。因孔子曾受封为文宣王,所以建“泮池”为其规制。

《诗经·泮水》篇有:“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等句,意指古时士子在太学,可摘采泮池中的水芹,插在帽缘上,以示文才。有的孔庙在池畔砖壁中央嵌着“思乐泮水”的石刻,便是出自这个典故。

泮池上一般有石桥,或拱或平,或三座三洞,或单座多洞不等,被称为泮桥。科举考试时,学生过桥去拜孔子,称为“入泮”。

[相关动态]

在古代,文庙和学宫合一,既是祭祀孔子的地方,也是官办的学校。庙的主体是大成殿和殿前的东西两庑,供奉先圣先师和先贤先儒;学的主体是明伦堂或讲舍,为学官讲学和生活之所。

民国年间,金华文庙改建为新式的学校。建国后又成为金华师范学校的校舍。郑嘉励说,考古发掘工作是讲述一个地方、一个地点兴废沿革的故事。通过对文庙前面作为官学重要标志的泮池遗址发掘,他认为这块台地形成及其拓建过程,是认识金华城市早期历史发展的重点。

金华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自古有“小邹鲁”之称,吕祖谦和北山四先生等儒学大师辈出,作为宋元时期在全国有影响力的“金华学派”发源地,如果没有一座像样的文庙,确实有些遗憾。近年来,对古子城内老六中区块如何开发利用,相关单位一直在考察和论证。文庙遗址的考古确证,使各方意见趋于统一。原址复建文庙,为古城历史书写新篇章,为古城文化挖掘新内涵,为古城旅游增添新景观。

据悉,老六中区块总占地面积66亩,除了亮化、景观等配套建设外,主体建设有三大块:

一是文庙复建;

二是府衙文化遗址挖掘与保护;

三是现有教学楼房屋的修缮,用于发展相关文创产业。

金华文庙复建,初步考虑恢复古代庙学合一的格局,庙由大成殿、大成门和东西两庑构成的院落为主体,学的主体建筑是明伦堂,还设有尊经阁、敬一亭、启圣祠、乡贤名宦祠等。

未来的文庙主要承担传统文化展示、国学培训、传统工艺体验、书院书屋等功能。经修缮后的学舍则用于文创产业,与文庙实现产业相依、功能互补。

按照金华文庙的概念设计方案,借助子城城垣游步道和子城内的道路,未来文庙将串联起八咏楼、侍王府、城垣、酒坊巷、衙署遗址、博物馆等子城区域内的历史文化资源。文庙、府学的轴线,还将一直向南延伸到婺江边的八咏公园,与三江六岸城市核心景观串联成线,融为一体,成为古城旅游一大新亮点。

(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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