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在读史》（85）

作者：@郑洪升

      最近一个时期，我在研读《资治通鉴》的过程中，越来越感到历代王朝的特色，与其皇上的特性有很大关系。唐朝的诗歌为什么那样著名，鲁迅甚至说：＂好诗到唐朝已经做完＂，这与李世民本人就热爱文学有很大关系。在李世民还未登上皇帝宝座之前，本来他是武将，但他却开了个文学馆，吸纳了几十位在文学方面有造诣的人，他们在一起切磋文学作品。李世民一有空闲，就到文学馆中，与大家讨论文献典籍，直到半夜才就寝。

        你肯定知道李世民是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但未必知道他还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据说他写过88首诗。其中有一首：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有行家说：李世民的这一首诗的质量，可以秒杀乾隆的四万首诗。

         虽然李世民在世时，还未出现李白与杜甫为代表的一大批诗人，无疑他们之所以能够出现，是与李世民培育和奠定的唐朝沃土有很大关系的。

         要说李世民爱才如命，那确实名不虚传。有次因为天不下雨，唐太宗叫文武百官出主意。有个武官向皇上呈上20多条特别有份量的建议。太宗对这个武将的文化水平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这非出自他之手。一问，果然是他家一位名叫马周的客人替写的。

        太宗迫不及待要见这个叫马周的人。

        经过考察，这个马周非同小可，后来当了大臣。

        一次，马周向太宗直言上疏：过去的朝代经历的时间都长，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皇上很善于恩泽民众，凝聚民心。后来的有些朝代几十年都垮塌了，又是为什么？就是对民众没有恩泽，所以国家就不稳固。陛下应振兴夏禹、商汤、文王、武王的功业，替子孙创立万代基业，怎么能满足于眼前已取得的成就呢？现在营建修缮工程过多，民众得不到休息，而朝廷光发空头文件，根本不符合下情。古人早就说过，每天早起来勤理政务，才致于声名显赫，后人还有所懈怠。何况懒政呢！陛下年轻时就住在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尚且如此；何况皇太子们生长在深宫大院，从来没经历过宫外的事务，不了解民间疾苦。皇上万年之后，确实值得担忧。自古以来，百姓愁苦怨恨，聚众成为盗贼，这样的国家没有不灭亡的。陛下应当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修正国策，不能等失败了再后悔。过去周幽王、历王取笑过夏桀王、殷纣王的灭亡；隋炀帝也取笑过周、齐朝的灭亡。现在不可让后代取笑我们，就像我们取笑隋朝灭亡一样！贞观之初天下闹饥荒，而百姓无怨恨，是因为百姓都觉着陛下心里牵扯着自己的缘故。如今连年丰收，生活不断提高，而百姓却怨言不少，是感到陛下不再牵扯他们，只知道营建修缮宫殿的缘故。从古以来，国家的兴盛与灭亡，往往不在于积蓄物质的多少，而在于百姓的愁苦与安乐。节俭可以安定人心，陛下在贞观初年已体会过。因此陛下一定要作长远打算，不必去追求上古，只要能像贞观初年那样，天下百姓就非常幸运了。

          唐太宗看到马周如此尖锐恳切的上疏非常高兴，就给马周以重奖。

          有一天，唐太宗与房玄龄和魏征在一起。太宗突然问他们：＂夺取政权与巩固政权哪个难？＂

          房玄龄说：＂建国之前与各种敌对势力角逐，斗的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当然夺取权难。＂

          魏征却说：＂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从艰难奋斗中取得天下，而又在安逸享受中失去了天下。因此，巩固政权难。＂

          唐太宗说：＂玄龄与我共同打天下，出生入死，所以体会到打江山难。魏征与我共同安天下，常常担心富贵而导致骄奢，忘乎所以而产生祸乱，所以更加体会到守江山难。这正是我们时刻不应忘的大事情呀！＂

          房玄龄感慨地说：＂陛下说的这番话，是国家百姓的福气啊！＂

          一次魏征生病在家，多日未能上朝。太宗想他了，派人去府上探望，并托人转告说：＂有好多天没见到你，我又有许多过失，很想亲驾来看你，又担心使你劳累，你有什么想法，可写奏折来。＂

          过了两天魏征上疏说：＂陛下上朝讲话时，总是表白自己出于公心；然而退朝之后的一些活动，却往往带着私心。有时遇到别人不同意陛下意见时，还大发脾气。本意是掩饰自己的错误，其实一发脾气，反而使错误暴露的更加明显。这样做一点好处也没有。＂

         对魏征如此触及灵魂的意见，唐太宗不仅没恼怒，反而派人去给魏征家扩大了居住面积，破旧之处还进行了装修。

          这就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