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在谈到文学有什么用时说:它帮助认识到我们的身份和经验,我们的美德和缺陷,我们的行为和梦想,我们的幽灵和自我,我们和他人的关系,我们的公共形象以及我们最隐蔽的内心世界等等。
齐邦媛《巨流河》写她从一个幼女成长到青年人,身边是兵荒马乱,她以何应对?她的选择是文学。就像张大飞选择了基督一样。
还有人选择了政治,比如她在乐山读书期间“前进”的同学们。在她们的眼里,齐邦媛几乎成了小布尔乔亚的代表,是腐朽与堕落的象征。齐邦媛因此感到过难以忍受的伤心,却能悄悄躲在文学中疗伤。
从她今后的一生中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女人,并没有被生活中扭曲的东西同化,她依旧有一颗真诚、敏感而纯净的内心。不管环境如何,始终追求真、善、美,保守自己的内心,我想这才是女人的道路。 邦媛说过,父亲给我理想、深度,而我的文学情怀和待人态度却是得自母亲。二十年来,我无数次坐在双亲墓前,望着太平洋浩瀚波涛,想着他的一生,我多么幸运和这样的父母结缘,能有如此前世今生。 邦媛的中学校长是张伯苓, 多几个张伯苓这样的校长就好了 我们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高大壮硕的他(张伯苓)挺胸阔步地在校园行走。不论前线战报如何令人沮丧,日机轰炸多么猛烈,在张校长的带领下,我们都坚信中国不会亡。
在战火延烧的岁月,师长们联手守护这一方学习的净土,坚毅、勤勉、把我们从稚气孩童拉拔成懂事少年,在恶劣的环境里端正地成长。
在南开优良的读书风气中,得师长之春风化雨,邦媛打下了一生读书为人的基础。 邦媛读大学时曾遇到朱光潜这样的美学大师,并且如慈父般谆谆教导她 现在武大搬迁到这么僻远的地方,老师很难请来,哲学系有一些课开不出来。我已由国文老师处看到你的作文,你太多愁善感,似乎没有钻研哲学的慧根。中文系的课你可以旁听,也可以一生自修。但是外文系的课程必须有老师带领,加上好的英文基础才可以认路入门。暑假回去你可以多想想再决定。你如果转入外文系,我可以做你的导师,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在武大,邦媛收到父亲来信——
吾儿生性单纯,既对现在功课有很大兴趣,应尽量利用武大有名的图书馆多读相关书籍,不必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国内局势仍在低潮,前线国军真可说是在浴血守土。吾儿只身在外,务望保持健康,面临任何事时都必须沉得住气。 邦媛的爱情最动人是与飞虎队之张大飞的一段不长却美到极致的爱情,大飞的诀别信: 这是一封诀别的信,是一个二十六岁年轻人与他有限的往事告别的信。我虽未能保留至今,但他写的字字句句都烙印我心。他说: 振一: 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个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后的好友晚上没有回航,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祷告,我沉思,内心觉得平静。感谢你这些年来给我的友谊。感谢妈妈这些年对我的慈爱关怀,使我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然的漂泊中有一个可以思念的家。也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 我请地勤的周先生在我死后,把邦媛这些年写的信妥当地寄回给她。请你们原谅我用这种方式使她悲伤。自从我找到你们在湖南的地址,她代妈妈回我的信,这八年来,我写的信是唯一可以寄的家书,她的信是我最大的安慰。我似乎看得见她由瘦小女孩长成少女,那天看到她由南开的操场走来,我竟然在惊讶中脱口而出说出心意,我怎么会终于说我爱她呢?这些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是兄妹之情,否则,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这些年来我们走着多么不同的道路,我这些年只会升空作战,全神贯注天上地下的生死存亡;而她每日在诗书之间,正朝向我祝福的光明之路走去。以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去年暑假前,她说要转学到昆明来靠我近些,我才知道事情严重。爸爸妈妈怎会答应?像我这样朝不保夕、移防不定的人怎能照顾她?我写信力劝她留在四川,好好读书。我现在休假也去喝酒、去跳舞了,我活了二十六岁,这些人生滋味以前全未尝过。从军以来保持身心洁净,一心想在战后去当随军牧师。秋天驻防桂林时,在礼拜堂认识一位和我同年的中学老师,她到云南来找我,圣诞节和我在驻地结婚,我死之后抚恤金一半给我弟弟,请他在胜利后回家乡奉养母亲。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若有人为我叹息, 他们怜悯的是我,不是我的悲苦。 我将所读、所思、所想与听我说话的人分享,教室聚散之外,另有深意。他们,都是我心灵的后裔。
邦媛也终于明白——我的一生,自病弱的童年起,一直在一本一本的书叠起的石梯上,一字一句地往上攀登,从未停步。
一个知识分子若没有心中的大格局,必定湮没于浩如烟海的平凡琐事之中 我希望中国的读书人,无论你读什么,能早日养成自己的兴趣,一生内心有些倚靠,日久产生沉稳的判断力。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这么复杂,环环相扣的历史,再也不要用激情决定国家及个人的命运;我还盼望年轻人能培养一个宽容、悲悯的胸怀。”让孩子从幼年开始,喜欢上读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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