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学习政治学和战争学,这样,我的儿子们便能自由学习数学和哲学。我的儿子们必须学习数学、哲学、地理、自然历史、造船术、航海航空术、商业和农业,那样,他们的孩子们便能有机会学习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塑、织锦和瓷器艺术。 约翰·亚当斯,1780 距离亚当斯此番言论已有230年了。不知230年后的今天,亚当斯会如何看待美国目前的状况呢?我们仍然在学习政治学和战争学,且未必比亚当斯年代的人学得好。我们为何而战?对谁而战?战争目的何在?对于这些,我们并不总能说清。敌人,我们无处找寻;盟友,立场与我们不一。虽然我们对政治已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却不能自诩比亚当斯和他的同代人高明多少。我们如今花在战争和政治上的钱是前辈人无法想象的。与此同时,诗歌、音乐、织锦和瓷器艺术却已被推至边缘。亚当斯寄予子孙后代的殷切期望——从战士到艺术爱好者的转化——已经无法成为国家进步的衡量标准。 对亚当斯而言,对人文学科的浓厚兴趣既是国家发展到一定阶段的重要标志,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奖励。实际上,亚当斯等人认为,在独立战争后宣布独立的美利坚民族也可以称为“艺术作品”。 教育曾经只是为了满足一时之需,然而,经过多年的艰辛努力之后,人们终于可以将注意力转向更高层次的教育,在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的情况下获取知识,并以此为乐。所谓更高层次的教育,实质上是教育目的与功利(即实用或职业)目的之间产生了分化。很显然,对于人类历史文化的学习除了学习本身,并无功利性的目的,而只有在一个安全、繁荣和自由的社会中,这样的教育才能实现。 因此,美利坚民族奋斗的终极目标是一种宁静的状态——人们在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内部斗争不再出现,外部威胁暂时解除的情况下,终于可以自由地探寻过往的历史和文化,尤其是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历史和文化,并自得其乐,在无任何利益牵绊的情况下享受艺术带来的快感。 人文学科这个术语并不是在美国首次出现的,如今,全世界都在使用这个术语,人文学科中心、人文系、人文学院、人文学科项目在包括俄罗斯、韩国、肯尼亚、智利、印度和埃及在内的国家生根发芽,但在美国,人文学科被赋予了一种特殊意义和文化内涵。 美国的人文学科仍然很好地抵制了一切试图将教育变为职业培训的做法。在美国很多研究型大学和文理学院里,人文学科仍被认为是教育的核心所在。就连全美最著名的理工科院校——麻省理工学院(MIT)——也要求学生必修八门人文艺术和社会科学方向的课程,达到这个要求才允许毕业。在美国的学校里,教育并非只是知识转化的过程,而是性格和人格逐渐形成和成熟的过程。如果说高等教育在美国仍然带有鲜明的“人文”气息,那么我想最主要的功臣当属人文学科。人文教育究竟与什么有关?它与幸福感和充实感密切相关;它深化人们对于生命意义的认识,强化生活体验的广度和深度;它给人内心以力量,这种力量来自对生命本质问题进行批判思考的能力。
如果我们需要通过一个很短的故事讲述人文学科的发展历程,故事大概会是这样的:最初,我们有所谓的语文学(philology),它是一个大叙述,后来逐渐分成科学和人文学科。语文学的着眼点在语言学形式的源起、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以及种族和人类的发生与演变。和语文学一样,人文学科也强调文化与遗产。到20世纪中期,人文学科与个人满足、创造力、自由等理念深深联系在一起,此时的人文学科已成为博雅教育的核心所在,成为通识教育的中心,它帮助我们建立一种共同的文化,以学术语言表达美国的民族个性:好学、开放、对恐惧和需求无所畏惧,并以一种尽可能客观的姿态探索人类生存状态的无限机会与可能性。对于人文学科的支持——无论是公共的还是民间的——都被看成一种带着启蒙特征的爱国主义形式。二战以后高等教育发展迅速,人文学科也进入了一个发展的黄金阶段,它自信沉着,受人尊崇与景仰。 作者简介 |
|